真相
每到季末，张卫东都会进城一次，除了出售猎品，还会将家中所需要的物品给购置了。天还未亮，他便背着货品，戴着草帽出发了。 进城几乎要翻过半座山，但为了赶上交易的高峰期，张卫东只能早出发，这时天上的星子都未消亮。 前方的路，树丛多遮挡，他看不真切，好在熟路多走，凭着感觉，张卫东也能走对。 赶在天色微蓝时，张卫东出了深林，不过离城中还有些路程，他坐在路边小歇一会儿，想着碰碰运气，看是否能遇上同行驱车的老伯。 今天运气稍佳，后方响起马蹄声，一位将近七十的老者驾着马车，打算进城当掉草药。张卫东伸手示意，见有停车的趋势，便恭敬上前：“不知老伯可否载我一程，自以钱票答谢。” 见着是个正气凛然的青年，老者自是愿意帮这个忙，爽朗笑道：“小伙子，上来吧。” “你也是进城卖货？” 长途上，多了一个同行者，无聊都得以纾解。 张卫东点头：“是。” 见他眉间还有些倦色，必是压缩睡眠以出行，老者不禁问些别的：“你家坐落何中？” “林里。” 老者直啧啧：“不容易呀，这去趟城里估计脚都给走断……” 张卫东看向前方的葱绿小道，淡笑：“还好。” “想你也是个耐吃苦的，家里可有个知心知热的？” 张卫东笑意更浓：“有，他留在家里等我回来。” 明看着是个神情寡淡的青年，老者没想到他脸上也能有如此恬阔的笑容，心底微微惊叹，但也细心教导他：“小娘子要多多用心，以后她势必加倍疼爱你。” 确实是个明理，现在月月不仅会做家务了，还会对自己寒虚问暖，张卫东表示欣慰，应道：“自是当然。” 经过一座宽阔的石桥，马车驱进入城内，刚好赶上早市，和老伯分别，张卫东打算先赶去之前交易的商户家，询问兽皮和野肉最新的价格，看能否多换些钱票。今天集市热闹非凡，除了小贩的叫卖声，还有些异国来的骑士兵，游走在街头，贴发告状。 张卫东本对这些事无意关注，但围观的群众实在喧杂，他侧头用余光瞥去，瞳孔一震，这城墙上的告状画像竟是李潇月。 “快来看呀！这邻国的公主失踪了，怪不得我前天出城还看见有兵队搜寻。” 穿着短襟上衣的少年大肆宣声，十分得意自己所知的前头消息。 “真的真的，哎呦……长这么漂亮，不会遇到什么土匪头子吧，城外那条商道可是埋伏了好多。” 肥腻大耳的男人语气没有半点怜悯，到是有几分看好戏的的劲头在。 “闭上你的臭嘴吧，希望公主能平安无事。” “是啊，公主这般好面相，必定有神佛保佑。” 人围越来越多，众议纷纷，张卫东听着这些无中生有的闲碎语，心中自有愤气，他扒开人群，走上前，将告状给撕了下来。 “诶，你干什么呀，这是你能撕的东西吗？” “是啊，这是你能撕的吗，瞧这一身穷酸样。” 前头几个坏嘴的男人围堵住张卫东，似是要把他教训一顿，但介于张卫东结实高大的躯体，愣是没撸起袖子，实际开干。 张卫东神情一片戾色，道：“让开。” 本还想逞逞强，但眼前的男人实在是凶气太重，势必不是对手，纷纷给张卫东让开道路，装作无事的样子躲在一边。 离开人群，来到静处，张卫东打开告状仔细看一了遍，公主所有特征都与李潇月一一吻合，他折起来放在衣兜里，手都是颤的，平复片刻，这才前往商户家。 得益于今年冬季气温骤降，许多猎户都拿不出像样的货品来，而张卫东猎捕的物品在市场内属于上乘，价格比前年翻了三倍不止。张卫东将钱票揣紧，换了好些大米还有油灯，这样等天气一暖，屋内无需烧柴来照明了。 本想就此回去，但一双充斥期待的明眸总是回荡脑海，胸中多是有些气，但张卫东还是走向了成衣铺。 里面这些精致奢华的衣服一看就是给富人家供货的，粗布麻衣的张卫东站在里边，很是格格不入。秉着顾客是上帝的店老板，还是热情接待了张卫东，出声询问：“客官想要些什么样式？小店是全城货最齐全的了。” 张卫东没有挑选衣物的经验，他将李潇月所说，一字不落的给复述了一遍。 听闻后，店老板有些为难，他说：“客官，你说的带花样式我这里是不少，就是这层褶估计不会很多，毕竟这是达官贵人才能穿着的，小店不敢造次呀。” “嗯，那就挑件样式最接近的。” 张卫东沉声道。 “好嘞。” 张卫东将包装好的新衣放置背篓中，还不忘抚平包纸上的褶皱，这件新衣几乎花掉家里近月的花销，但张卫东素来不看重这些，于他而言，情意最为贵重。 这次进城耽搁较久，回山的路都黑透了，约莫月色悬挂天际时，张卫东才到了家。屋内没有亮色，和周边的漆黑融成一片，张卫东的心不禁揪成一团，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 “月月？” 还未进院，张卫东便出声呼寻。 没有得到应答，张卫东大步上前，却在家门口处见着了蹲成一小团的李潇月，借着月色，可见他眼敛泛青，明显是哭过。 “东哥……” 李潇月抬眼看他，有着明显的困色。 “怎么不进屋待着？” 山里夜冷，月月这么怕寒，张卫东心急，声音难免大些。 李潇月脚麻，直接坐到地上，他泪眼朦胧，被凶了也很委屈：“我在等你回家，你好晚的。” “月月……” 张卫东语结。 “你不要叫我。” 李潇月很倔，但忍不住掉泪。 “是我不好，你别哭伤了眼睛。” 张卫东屈膝蹲下，小心翼翼给他擦着眼泪。 “……我不会生火，你又好晚回来……这里好多动物叫叫，我好害怕……” 李潇月哭伤了心，说话都打嗝。 张卫东托住他的臀，双手将他抱起，边进屋边哄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见着李潇月还在埋肩默默哭泣，张卫东坐上木椅，将小脸捧起：“月月，给你买的新裙子很漂亮，要看看么？” 到底还是小孩儿心性，新礼物一下子给李潇月给哄住了，他从张卫东身上下来，乖乖站住，眼里闪着光：“我想看看。” 张卫东从背篓中拿出纸包递给李潇月：“给你。” 虽然不及自己拥有的精细，小花少了些生动，裙摆也不蓬松，但李潇月穿上这袭白裙很是高兴，连连追问张卫东：“好看吗？我好看嘛？” 张卫东来到他跟前，摸摸月月的耳垂，道：“好看。” 被称赞了，李潇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你真觉得我好看？” 张卫东点点头：“嗯，跟公主一样。” 李潇月眼神溢出慌色，并没有遮掩住，只道：“……我哪有公主好看……” “你不就是公主么。” 张卫东捏住李潇月白净的下巴，抬起，正色道。 “东哥，我……” 张卫东收起所有的和煦，剑眉微皱，很是肃静：“月月，我捡了个公主回家。” “东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