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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永远忘不掉第一次见谢素流的情景 钱塘江畔,沙鸥翔集,江流滚滚,气吞虹蜺。堤上挤满了闻讯赶来的人,金风细雨楼已经开了谁将在比试中胜出的赌盘。这一城人的津津乐道,除了她自己,谁也说不出真正的起因 系统,他是吗?绯衣少年在心里问。然而意料之中的,心声如石沉大海 “怎么样,他是那个人吗?”赵云崖敏锐地感觉到,扮作男儿的少女有一刹那低落,转瞬即逝 他也说不上来,想得到哪个答案。她说过,在找一个特殊的人。于是他使了许多手段,帮她达成愿望。临门一脚,心底又隐隐失落,这样的特殊,必须属于某个别人吗 谢素流是,他应该替她开心。谢素流不是,他…又会是什么情绪呢?白忙一场的可惜,还是…没有来由的欣喜? 元宵拿起剑,这把牵出一切的媸寐,离宫后被她改名凝光。自靠江南以来,他们战无不胜,无往不利 “是或不是,马上就知道了。”她的眸光映出来人青色的身影 一身青衣如竹,男人抚着情人一样抚着他的长剑。和许多白衣飘飘,冷若冰霜的剑客不一样。他的薄唇含着凉凉的笑意,他的桃花眼蕴着不可推敲的温柔。眼下一点落泪痣,石破天惊,跌宕多情,帅则帅矣,就是不像好人 “剑是君子器。这个谢什么,怎么邪里邪气的啊?”赵云崖弹了一下小声嘀咕的芽芽脑门,萧温无奈道:“云崖,你真教出了好侍女。” 小丫头委屈地撅起嘴,“不关公子的事,人家实话实说嘛。” “师父。” 简言拉住她的手腕,他无法解释心头涌起的不安。明明少女就在身边,刚才却像是把他隔在了万里之外 “简言乖,马上就能教你内功了。”元宵捏了捏小徒弟的脸颊肉,手感不错 “谢前辈。”她上前执着剑施了一礼 谢素流狭长的桃花眼打量着他,“小郎君,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张狂乖僻,貌若好女是外界对元宵的评价。然而他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没想到这个少年本人会是这样的单薄柔和。他自己十七八岁时,就锋芒毕露地恨不得教日月失光,天地失色 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为了第一的虚名,不计代价地寻上他。真是人不可貌相 钱塘江里的湍流滚滚,江堤上的人流攘攘 元宵没想那么多,客气地说:“不及前辈珠玉在前。” 她今日头发绾的很好,整整齐齐束在脑后,一条发带绑住,神清气爽。虽然比谢素流矮了一个头,但并没有感到压力 “谢前辈,寻常比试中刀剑无眼,恐怕很难点到为止。” 谢素流会意:“小郎君想如何比?” 少年运起轻功飞到木桩上,微笑道:“钱塘江年年涨岸,曾经的地桩被弃用了。如今这水中正有18个地桩,前辈与我借桩为擂,先落入水中者为输,可好?” 这个方法既可试出谢素流的深浅,又不严重至结下仇怨。她都思量到了 “可。”谢素流颔首,点到另一桩上 “那就容晚辈,”绯衣少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江畔的飞鸟,堤上的游人,都无法再牵起他眼中分毫波澜 “领教前辈高招。” 话音刚落,少年身子跃起,并指为掌,一式「云霞出薛帷」,飘然向男子拍来 谢素流的剑鞘横于胸前,隔开了这一掌。少年改掌为抓,以擒拿式双手向他腰间抓去。谢素流脚下微动,轻飘飘地转去另一个桩上,莫说被抓到,连袍角都未乱一丝 他微笑道:“后生可畏。” 而元宵却感觉到一丝寒意。男人的桃花眼明明在笑,却让她联想到蟒蛇发现猎物时,感兴趣地吐出点点舌信 她不敢松懈,身影忽动,手指已扣成兰花状,自背后伸出,将要清清拂上男人脖间 “此剑名白虹,十四斤六两,出鞘必见血。”男人恍若不觉般自语道:“我更奇怪的是,你也算杀人无数,为何偏偏要和我点到为止。” 武无第二,他可从来不和人点到为止。那些报废的时光,就是为这个词做的注脚 谢素流拔剑了,他的速度太快,元宵甚至没看清那柄白剑是怎么出鞘的,但她已下意识收手,内力聚于指尖,在那横来的森冷青锋上一弹 她反手抽出凝光,两剑相交,发出叮的一声。元宵自知压不过白虹,她的短剑更倾向灵便,所以只是短短一触,少年已借力退回背后的桩上 芽芽看的云里雾里:“刚才为什么不点他穴啊?” 萧温沉吟,“因为白虹更快。这样近的距离,她刚才再慢一点,脖上就要血溅三尺了。”他自言自语道:“看来传言不可信,谢素流实在不像…命不久矣。” 现在到谢素流主导这场战斗了。他的剑招极快,青衣化影,源源不断向她攻来。元宵偏重防守,待机而动,落英剑法本就轻灵飘逸,在她手中更是纷至沓来,绵绵不绝 二人一时过了上百招,元宵暂落下风,谢素流忽然咦了一声 天空中飘起小雨,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落在雨幕里,就像两点能被晕开的墨漆 他居然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元宵调整内息,吐出浊气。谢素流的剑和力气比她大很多,速度却能与她不相上下,确实是离宫以来遇到的最大敌手 在应接不暇的对招里,她早已生了七分认真,三分好胜,专心要将谢素流斗倒 这雨,正好能助她 简言凝着雨帘中的人影,宝石般的蓝眸生出忧虑。低低道:“要涨潮了。” 芽芽奇怪道:“涨潮怎么了?你师父打的正过瘾,难道涨潮了就不打了?” 简言并不理她,只是忧心忡忡地注视江上的绯色身影 赵云崖于武学上也颇有造诣,将二人对战看得一清二楚。他思忖道:“继续缠斗,元姑娘的体力未必跟得上,落败是迟早的事。” 简言正是看透了,所以才担忧 雨势大起来,元宵脖颈间全是水珠,也不知是汗是雨。她右手操凝光隔开白虹的攻势,左手一式「阳关三叠」拍向谢素流胸膛 谢素流不避不躲,欺身迎上,一掌向她天灵盖击来。元宵心道不好,顾不得这个机会,连忙收掌退开 钱塘江涨潮,江水已漫过脚下木桩。远远看去,一青一红如芦苇渡江的仙人,在水面上凭空立着 “谢前辈。”元宵舒了口气,朱唇轻启:“前辈比我年长,晚辈本应不敌。然而这江水涨潮,晚辈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作弥补,不知前辈如何呢?” 她早已记下地桩方位,只等涨潮,反击谢素流 谢素流抹去剑身雨水,淡淡道:“小郎君玲珑心,只是我知道你在哪,就够了。” 他的青锋霎时闪到身前,元宵侧过身举剑,手腕一转,向下朝他手臂砍去 谢素流只好退开。元宵如影随形,攻势不殆,落英剑法绵绵不绝,因谢素流没有退路,而她每次都能落到记下的地桩上。所以此刻起,她出招更有章法,身形宛如鬼魅 终于寻到一个破绽,她聚力于掌,「阳歌天钧」狠狠向谢素流打去。那衣袂翩跹的男子只好就此退后,离开地桩 还没等她高兴。青衫濡湿的俊美男子匪夷所思地凭空踏在了江上 他脚下有一根竹竿!元宵看得清楚,男人脚下有一根被水流冲来的竹竿。谢素流借力一踩,白虹再次向她挥来 元宵正欲迎战,一截软鞭忽然自后缠上她脖间,将她向后拖拽 缺氧的痛感瞬间卷向大脑,“唔!”元宵顾不上惊愕,用尽最大的余力转过身体,白虹一歪,戳穿她的肩头,寒意随着剑锋袭来,软绵绵的无力感自肩膀波及全身 “你……”谢素流的桃花眼里也有一丝惊讶,元宵挣扎着,她已什么都听不清了,左手成鹰爪状,狠狠抓向谢素流肩膀 雪白的浪头打没二人的身影,九节鞭自慕容妙手中脱开。她立在船头,恨恨地瞪了一眼波澜壮阔的江水 “师父!” 雪浪狠狠打在岸边,简言先是不敢置信,然而浪头打过,江上哪还有元宵谢素流的影子。掌心全是青白的指印,他深深看一眼舟上的慕容妙,随即毫不犹豫地越过堤线投进江里 “公子!静儿不见了!”芽芽也被吓得大叫,“这这个女的谁啊,她偷袭!” “慕容妙怎么会在这。”萧温皱起眉,忽然道:“你喊元姑娘静儿?” “啊?对。”芽芽莫名,点头道:“静儿就是元宵女侠闺名啦,她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所有诡异的熟悉感汇聚到一起。元宵,静儿,他闭上眼,猛然想起那年冰湖里,伏在他臂弯发抖的女孩 “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好得很,就是差点被你吓死。” 一切仿佛就在昨日,将要执行任务,九死一生的他颇感有趣,笑了两声 “借你吉言。” “是她……”萧温喑哑的声线蓦然收紧,瞳孔因震惊缩成一个点,“可是如果是她,那她不就是……” 赵云崖没空探究萧温的失神。元宵和简言一下没了人影,水流回归到张潮前的平静,打破最后一丝幻想。刻骨的冰冷从脚底升到心里,他一个趔趄,丢了魂似的睹着堤上的人影幢幢,七嘴八舌。有的说这么大的赌盘到头来一场空,有的揣测舟上女子的来历,全部钻到他耳朵里。芽芽焦急地扶住他,喊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赵云崖的目光从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上转过,最后落到芽芽着急的脸上,他终于回神,从一团乱麻中抽离 到处是人挤人的乱象,行人向芽芽撞来,赵云崖把人推开。剜声道:“取父亲的手令!调三十个水性最好的船手来,我要立刻下水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