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周年纪念日
第七年。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七年了。 江佳雨没办法不去想念,就算换了手机,日记软件也早就把各种纪念日自动备份。 但就算没有软件提醒,她也没办法忘记。 “哐”的一声,可怜的啤酒罐就她被丢到地上。 脸很热,头很晕,眼前也是模模糊糊的,但她就是不肯放弃,拉了几下总算将另一个易拉罐的环给拉开。 带有麦香的酒味溢出来,来不及品尝就划过喉头,烧得江佳雨眼泪直流。 手指不听话,自顾自就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根本不需要思考她就按下了那串号码,简直就像是本能。 它“嘟”一声,她就喝一口,脑子里尽是他的模样——微笑的,皱眉的,无奈的。 “喂……?” 声音变了吗? 变了,好像带着点沙哑,尾音也拉长了。 对了,现在这边还不到十二点,可他那边是凌晨五点。 要道歉的,可是一张口就是哽咽声,江佳雨慌忙擦着眼泪,但忘了手里还有易拉罐,它掉下去时撞到沙发又滚落到地面,发出一连串狼狈不堪的声音。 “是喝酒了吗?” 隗渊白稍微清醒了一点,接着那边就响起极轻的“嗒”的一声。 太安静了,那声音一直在放大,她慢半拍地意识到他点了烟。 “别喝了,很伤身的,明天起来还会头痛。” “乖,去洗把脸,喝点温水。” 他怎么能这么冷静啊。 江佳雨呆呆地看着地板上的易拉罐,它吐出的酒液就在地板上画出不规则的图案,气泡破裂之后就变成了一滩死水。 “我不要。” “佳佳,听话。” 他呼出一口烟雾,她似乎能闻到那股味道。 “不要,呜……” “阿白,你回来好不好……” 眼睛被热热的烟晕得发酸,不管怎么擦,眼泪就是停不下来:“地上好脏,我不想,唔咳——收拾……” 隗渊白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透过烟雾变得蒙蒙的:“乖,去睡觉。我给你叫家政,明天帮你清理干净。” 怎么会这样呢。 他应该心疼又无奈地先数落她,然后把她抱上床哄着她睡才对,至于那片狼藉,等她睡着了他才会去收拾。 脑子里是幻想的画面——不,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是回忆而已,被泼了无生机的啤酒之后晕染得难堪又模糊的回忆。 “对不起——” 江佳雨总算道歉了。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道歉里夹带着抽泣声,她怕隗渊白听不清,只能一直说下去。 “呜……对不起……” 是她不好,已经分了手却还一直想着他。 两人不是鱼和水的关系,她不会一离开他就活不下去,每一天她都竭力生活,用工作填满一晃动就会浮现出他面庞的脑袋。 可是…… 隗渊白不是水,却是水草。 没有他在,四周的空气浑浊无比,与他的回忆非但没办法让江佳雨的呼吸顺畅,反而搅得她的肺腔一团糟。 “别哭,是我该说对不起。” 他除了安慰她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没办法回到她身边,没办法把她抱在怀里,没办法擦掉她的眼泪,没办法堵住她心上的窟窿。 江佳雨像是被按下了“单曲循环”的按钮一样,一直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眼泪一次次刷过面庞,她几乎要看不清茶几上放了多少个啤酒罐。 没有挂电话,隗渊白默默抽完了一根烟,等她终于只剩下哽咽的时候才开口: “不用道歉,我也很想你,也想过给你打电话。” “你做的事再正常不过了。” 到这个时候,他还在纵容她。 “对不起,呜——” 江佳雨彻底躺进沙发里,眼泪因为偏头而划过眼角,没入被布料包裹着的沙发扶手中。 “不用再说‘对不起’了,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她的错,难道是他的错? 她知道的,隗渊白有他的梦想和追求,她不应该阻拦的。 若真的爱他,就应该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是就应该怪他的,把她宠成这个模样,依赖他,粘着他,如今没了他就难受得像是抽走了脊椎。 还能行走,还能生活,但内里却是空空的,随时都可能倒下来。 “听话,去洗脸刷牙,然后上床睡觉。” “嗒”的一声,他又点了一支烟。 “不要抽了……呜嗯……” “好,不抽。” “让你不抽你就不抽吗!” 反应过来自己幼稚得无药可救,江佳雨彻底哭出了声。 不是之前压抑的哽咽,而是像个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孩子似的,一边转头寻找着依赖的人,一边放声大哭乞求让他看到自己。 电话那边的男人,应该已经无奈到极点了吧,但他还是温声道: “好,我不抽,你也别再哭了,好不好?” 泪腺快要崩坏了,江佳雨哭得稀里哗啦,把这段日子里憋回去的眼泪的闸门给打开。 明知不能这样纠缠不清的,可就是没办法,在那一瞬间他彻底变成了水,却无法再让缺氧的她复活,反而成了泪,不停地流淌冲刷着。 他就这样一直听着,直到她止住抽噎的哭声,才叹一口气:“睡了吗?” “没有……” 但江佳雨闭着双眼,不用看就知道眼圈是通红的。 “现在那边……快一点了,先去睡好吗?” “洗把脸就好了,不要洗澡。” 她才发现自己让隗渊白少睡了一个多小时——他还要工作的。 实在是……太任性了。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即便不分手,她也无法忍受那样遥远的距离,与其终日纠缠争吵、磨灭情感,不如就此分开。 这一次,江佳雨真的乖乖地听他的话,洗脸刷牙、擦洗身子之后,大概是哭得太累了,脑袋一沾枕头她就睡了过去。 闹钟是九点响的,早餐外卖是九点半到的,家政服务员是十点来的。 江佳雨呆呆看着被收拾得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茶几,摸了下眼眶。 没办法再流眼泪了。 没有酒,不能再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