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岐身边的时候,他总是缺少警惕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他早已经给院子里的人放了假。今天本来只打算在这里歇一歇,第二天就回x城的。 这座院子看起来矮小,实际上坚不可摧,四周的墙上都是锯齿一样的电网,正门又必须要人脸识别才能进入,这细微的声音混杂在风里,差点被关长胜漏过去。 在黎岐身边的时候,他总是缺少警惕,常常忍不住一腔心思都放到黎岐身上。 关长胜举起手指,无声的对着黎岐嘘了一声。 黎岐虽然疑惑,但是也立刻安静下来,只是有些不敢动作了。 那细微的声音来到房门前,却并没有推开门,而是耐心的潜伏下来。 来者不善,而关长胜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狙击枪太大,密林之中背着行走十分累赘,这杀手并不敢开着车在密林里大摇大摆的走,只能选择容易携带的手枪,可手枪的射程不过几百米,在院子外瞄准必定失掉准头。所以这杀手趁着深夜埋伏过来,只待第二天一早,关长胜醒来,推门而出的瞬间就一击毙命。 关长胜抿了抿唇,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有谁会出卖自己的行踪,却恍惚意识到找黎岐的时候,也许那架直升飞机已经暴露了他的行踪。 但这也不应该,他走的路线隐蔽,除非有人调看了雷达,否则不能掌握他的行踪。然而能够动用雷达的人必定同为军部内的人员,关长胜思及这一点,立刻面色一变,大概明白有人出卖了他。但是他并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只能揽着黎岐重新躺回床上,装作无所察觉的样子。 只要对方还守在门口不动,就说明尚且还可以互相博弈。 就在这个时候,关长胜的手机闪了一下,在黑夜中发出幽暗的光。 周玉人发来了信息。 【周玉人:带着黎岐快走,我很快来接应你们。】 黎岐对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他凑过来看周玉人发来的消息,衣料摩擦之间,让外人以为屋内的人翻了个身。 【周玉人:关古横那边赵长风已经去了,不止一个人,保护好黎岐。】 关长胜握着手机的指节透出一股青色来。 他侧身走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竟然又看见一两个人影徘徊在下面。 此刻实在是避无可避,关长胜看着床下人影,虚搭在枪托上的手烦躁的动了一下。 窗外一声扑棱棱的声音,是夜枭从空中飞过。 门外守着的人的呼吸低不可闻,可见是个中好手。 关长胜不知来人究竟有多少,又有黎岐在身边,皱着眉思索片刻,竟然直接走到房门前,手一转,就扭开了反锁的门,推门而出! 那站在门口的人始料不及,但是反应迅速,立刻对着门扣动扳机。从这点上看来,他也算是沉着冷静。但是一枪过后,他才发现自己只是打中了件支出来的披风,而关长胜根本就没有中弹。 他不敢托大和关长胜近战,于是手端着枪,挪动脚步,在半开的门缝外周璇,力求关长胜一出现就能扣动扳机,取他性命。然而屋子里黑洞洞的,只有一点惨白的月光洒进一斛。 借着这点从正面打来的光,他从半开的门缝看到了床上鼓起的一坨,裹着个白毛毯子,蜷在一起。 他方才偷摸进院子的时候,是路过了那辆越野车的。他打着全身而退的主意,所以格外留意了一下这车能否在他们得手之后载人离开。没想到一凑近打量,就嗅到一股子麝香味。 是以他大概明白了,床上那一团白的,正是关长胜的“女人”。 他不敢多耽搁,也不想去思考自己卷入了怎样的豪门秘辛,他在这一行上混了许多年,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十分谨慎,他已经成功活下来许多次,很快就要金盆洗手,彻底离开这一行了。 他手中的枪尚还有七发子弹,势必要让关长胜立刻现身。 他对着那一团白,射了一枪,枪声响起的一瞬间,一种毛骨悚然的气息从屋子里发散出来,他眼前好像晃过一道黑影,他来不及瞄准,便依靠惯性,猛地射了几枪,这几枪的后坐力让他有些吃不消,但是他敢笃定,关长胜必定中了至少一枪。 一共四声枪响,楼梯处已经传来脚步声。他想,应该是守在窗下的队友爬上来了,只要队友们不是全都上来,仍然有人堵住另一个出口的话,关长胜无论如何都会死在这里了。 他不敢分心,仔细去看那团鼓起,心惊的发现一丝血也没有流下,而那黑影,仍然只是之前挨了一枪的厚皮披风。 他已然浪费了五发子弹。 他的队友谨慎的靠过来,他现在有些生气了,他开始感到乏力,一种难言的不妙预感慢吞吞的在他的心中蔓延。他想,不是说好了分守出口,决不可以少人么?现在窗下只剩下一个人了,关长胜必定有枪,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就说好了窗下一定要守两个人——高处对低处有着天然的优势,关长胜假如一枪毙了窗下同党再逃之夭夭,以他的身手也并非难事。 他不能再拖了。 他从门缝里看见窗,那窗台上一片皎白月色,估摸着此刻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他再拖下去,想全身而退,就是痴人说梦了。 他捏着枪,手像是黏在枪托上一样很稳地端着,一只膝盖谨慎的抵住了门缝——他怕关长胜暴起发难,用铁门碾碎他的膝盖,又怕关长胜不在门后,就等他一使劲,撞进来,乘着他失去平衡的一瞬间要了他的命。 他本来不应该怕的,这世界上哪里会有怕死的杀手? 但是他早已经想退了,他想金盆洗手,站在阳光下。 那位贵人许诺,只要做完这一单,他就可以带着兄弟们全身而退,甚至能在对方的帮助下改头换面,过上新的生活。 他的额头渗出汗珠,膝盖轻轻撑着门,然后猛的一用力,转身就对着门后啪啪开了两枪—— 这一系列动作极快,几乎让人无法反应,他的影子沉闷又安静的坠在地上,在惨白的月光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质感。 门后却空无一人。 这个瞬间,他的左侧,传来一道凌厉的风声。 坚硬的拳头比风声更快的击打到他身上。他才听到破空的风声,虎口已被一拳砸的发麻,但是他仍然在被卸掉武器之前,朝着唯一可能藏人的衣柜打了一枪。 现在,枪里只有一颗子弹了。 他也擅长近战,但是眼前暴烈的狼一般的男人,仅仅一拳就让他吃了苦头。他的右手发麻的厉害,无法正面与关长胜作战,只能用手一撑门板,借力往前一晃,躲过关长胜刀一样劈下来的长腿。 那铁门都被踢了个不大不小的凹陷。 这样强悍的力度,关长胜这一下必定吃痛,他想,接下来只要对着他方才用力的腿攻击,也就好了。 他的同伴没能进来——关长胜似乎没有痛觉一般的,手砰的关上门,方才砸过门的腿,凌空横扫而来,直冲他的太阳穴! 这一招本是不该在贴身肉搏中使用的招数,只靠一只腿立着,很容易失去重心和平衡,但是关长胜的腿上功夫如此厉害,底盘稳如磐石,他竟然找不到机会去攻关长胜的下盘,只靠着本能行动。 他险险避过,但是鼻子却没能免灾,鼻腔一股血液热汤似的滚出来,撒的满地都是。 他用手背擦了一下,眼前都有些发蒙,于是关长胜的下一击他再也没能躲过,他面色痛苦,惨白的脸上一阵扭曲,哇的一口吐出鲜血来。 他瘫软在地上,手指颤抖着去摸枪,被一双厚底军靴无情的碾压过手指。 他无声的喘息,又痛又麻,脑子里的血倒灌一样的崩腾。 而关长胜只是随意一踢,那把手枪便远远的滚开了。 他捂着被关长胜的膝盖狠狠顶过,搅的五脏六腑都在痛的胃脘,口角的血沫一股一股的往外涌。 门外的伙伴在撞门,可他脑子里好像也有个钟木在撞一样的,一阵阵轰鸣。 他不该接这个任务的,可是不接这个任务,那位军部的大人就不给他活路。 早知道横竖是死,他就不该来了。 他眼眶挤出几滴苦涩的水液,却迷迷糊糊听见一个颤抖的声音哭了一下。 他的任务目标温和低沉的说,“别怕。”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所剩不多的清明意识到,原来那不是个女人,而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