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现在想来，活着也不尽然全是痛苦。

    不过短短半个月时间，宋格非却觉得像是过了漫长的半生。距离上一次她偷偷溜进苏叶的房间躲在床上嬉闹，好像不过一月前的事情。

    她揽着苏叶回到他的房间，原本简洁干净的房间因为无人居住而有些轻微的潮气。她将苏叶放到床上，将他的长靴脱下，掖好被子，坐在一旁看着他。

    他的脸颊有些许的凹陷，许是瘦了许多，本就棱角分明的下颌更加清晰，下巴上冒出细密的胡茬。

    宋格非移开眼，不忍心再看她放在心上的人因她而消瘦的模样。

    苏叶的房间还保留着流火最原始的装潢，沉重的木质桌椅配上暗红的颜色，就像是他本人一样，内敛却又炽热。

    宋格非的目光突然被桌上的一个摆件吸引住了，她走进去看，发现是一朵晒干的红玫瑰，喷上了凝胶，永远定格在盛放的时间。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拿起花，却听到身后苏叶发出的难耐的呻吟。

    她连忙转身走过去，看着苏叶紧皱着眉，用手用力锤着自己头侧，看向他的眼神却仍是柔和的。

    “莱雅去办公室了，你在休息会吧。”宋格非连忙开口说，蹲在床侧帮苏叶按揉着太阳穴。

    苏叶却撑起身子，拢住她的手，牵着她坐在床边，说：“再让我抱一会。”

    苏叶的手放在宋格非的头上，桎梏着她，不让她抬头。

    即使是有着层层发丝的遮挡，她仍发觉苏叶的手冷得可怕。

    “说起来很可笑，”苏叶说，“面对着多年队友的牺牲，我却在这里发情了，不受我控制地，发情了。”

    宋格非可以想到苏叶现在的神情，一定是拧着眉，抿着下唇，眉头紧锁。

    “算是我以前滥用抑制剂种下的因，得了现在这样的果。”

    宋格非感到原本按在她后脑勺的力渐渐松了，她抬起头，将下巴搁在苏叶的胸前，缓缓说：“这不是你的错。”但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她本想说，要怪只能怪这该死的第二性征，人本来就不该退化出发情期这样一种无用的性征，但她又忽然想到，实际上她也是这性征的受益者。

    苏叶过了许久才回应道：“为什么人要被标记？就像是橱窗里的商品一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自从我分化后，我接受的教育就告诉我，作为一名omega，不能轻易被标记，尤其是未婚的时候，否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淫荡滥交。”

    宋格非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在无用的安慰说出口前，她又猛然意识到，自己又有什么立场来说这样的话呢？

    苏叶摸了摸她的脸颊，说：“所以，请原谅我，我想让你标记我，不是因为想和你组成家庭，只是因为想不再受发情期的困扰，从这种原因上来说，我也在物化你。”

    宋格非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说：“不是的，舰长。”她抿着唇，缓慢地说：“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的想法，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未觉得这是对我的物化，我一直都感激与你的相遇。”

    “跟我来。”

    苏叶牵着宋格非的手，走到了仓库中，刷开门后，感慨了一声，“没想到第一次假公济私，竟然是为了这种蝇营狗苟之事。”

    说着，转身抱起宋格非，关上仓库门，将她塞进一架狭小的飞行器中。

    出于职业素养，她下意识观察这架飞行器，不足一平米的空地，原本仅供一人站立操作，但视窗却非常开阔，苏叶贴着她身后站进来，单手操纵着飞行器飞离流火，在距离流火大约十秒路程的时候停了下来，和流火相伴飞行。

    她听到苏叶在身后的动作，他解开了颈环，扔到了地上，不知道积攒了多久的信息素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听到到皮带扣被解开的咔哒声，接着是裤扣从缝隙中穿过，短小的拉链顺着滑下，哗的一声，硬挺的裤子落到了地上。

    宋格非不敢转身，这里的空间过于狭小，但她看着璀璨的星光，那些不止距离多少亿光年的星星，散发着夺目的光，又是哪里的世界用灿烂的死亡迎接末日，她不知。

    苏叶俯身，鼻息翻涌在她的耳畔，他说：“这是我第一次随舰出征时候用的飞行器，是一个侦查器，第一次出任务就遇到敌袭，敌人的激光弹擦着我几厘米而过。两年后我当上流火舰长，仍然带着它一起，只要迷茫了，我就会开着它在宇宙里看星星。它没什么好的，设备也大多老旧了，但它是迄今为止视野最开阔的飞行器。”

    苏叶的手绕过她，放到一个按钮上，说：“甚至你可以，像是完全在宇宙里、孤身一人、脱离外物地漫步。”他按下那个按钮，宋格非突然看到周围一切都消失了，直接置身于宇宙中，她心下一惊，却又发现自己仍踩在飞行器里。

    “那这里……”

    “我曾经想取消引力牵引，任由自己被随便什么星球吸引到不知名的地方，最好是远离文明世界的另一端，我会在那里生存或毁灭，享受生命最灿烂的尽头。”苏叶没有回应宋格非，他接着说，“但是后来当时的舰长召回了我，重新踏上主舰的时候，我又想，还是要好好活下去，还有很多生活远不及我的omega，他们或许能看到我努力探索不同道路的背影，或许会走上我曾经走过的路，或许我能帮到一个或者两个人。”

    宋格非直愣愣地站着，沉默地听着苏叶的述说。

    “后来我想，幸好我活了下来，再后来我想，我怎么还能活下来，现在想来，活着也不尽然全是痛苦。”

    苏叶的手向下探去，释放她束缚在笼中的野兽，单手握着它，它便乖顺地卧在他手中。

    “别担心，这里是单向的，转过来，坐到地上。”苏叶开口，蛊惑着宋格非。

    宋格非顺从地转过身，坐到地上，空间狭小，却刚好够她屈腿坐下，宋格非靠在舱壁上，仰头看着苏叶。

    苏叶仍穿着军装的上衣，踩在宋格非身侧，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