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宋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顾方喆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闻言他一顿，想了想回答说：“有，我们班的女生都挺喜欢他的。”闻言，顾方喆把弄他五指的手动作猛地一滞，他心里酸涩，忍不住呛咳了一下，轻声说：“是吗？”那、那你呢？

    后半句他自然没敢问出口。

    顾方喆不免会想到，像他以前念书的时候，也总有那么一两个男孩子女孩子是学校里叱咤风云的人物，当年小小的他也免不了会产生心动，何况是宋敏呢？

    理智上他可以接受宋敏心里曾经多少有过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可情感上他就是怎么都接受不了。

    他自知自己已经不小了，没必要还像刚谈恋爱就上头的年轻男孩一样斤斤计较（虽然这的确是他初恋就是了）。

    可每个人的心呐，都是那么得喜欢无理取闹又无法掌控。

    顾方喆禁不住也要嫉妒起来，嫉妒那些能和宋敏一样穿着校服，在课堂乖乖念书不谙世事的小男孩。

    他嫉妒，他们拥有他已经不复再来的年华。

    “是啊，她们……”宋敏后知后觉地在顾方喆这一声尴尬的咳嗽里体会到了另一种异样的情绪，他不禁一顿，心里忽地就想明白了什么。可是他没敢说破，只能憋着笑想到，他们家叔叔真是铁汉柔情啊。

    宋敏脑袋轻轻一摇晃，毛茸茸的毛发贴着顾方喆的脖颈磨蹭，他心里一动，坏点子又来了：“她们、都说那个学长很帅，说的我都想去见见了。”

    顾方喆果然猛地拢起五指，把宋敏的整只手包裹在掌心，他不经意地拧起眉，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靠在他胸膛的男孩。

    宋敏一副“心里没点数儿”的样子继续添油加醋：“班里人说了，那学长啊，长得又高人又帅，成绩还不错，经常代表学校出去参赛呢，我得向人家好好学习……”

    他话还没说完，顾方喆已经插口道：“你现在已经很不错了，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干什么？”

    宋敏没料到顾方喆突然又摆出一副家长的模样来说教，欲要开口解释，顾方喆的话音又响起：“别人家学习好到了哪个等级，不代表你也要跟着这么辛苦自己。你有自己的目标并可以达成，叔就觉得你很棒了。

    “你一直是叔的骄傲。”

    顾方喆说完，侧过头用唇瓣贴了贴宋敏的眉骨。

    宋敏顿时什么解释都不想说了，他心里只觉得暖暖的。

    “那我会一直都是你的骄傲吗，就算我做的真的很不好。”他侧过身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回抱住顾方喆，声音哑哑的，低低的，在最亲爱的人耳畔边耳语一般说。

    “当然。”顾方喆毫不犹豫地说，“当然，前提得是合法啊。”

    宋敏噗嗤一声笑了，他嘟起嘴在顾方喆脸颊上吧唧了一口响亮的，开心地说：“叔叔，其实我骗你的。”

    顾方喆：“嗯？”

    宋敏笑眯眯地说：“我才不想去见什么校草学长，”他和顾方喆鼻尖抵着鼻尖，满目的深情，“我心里只有你，一直都是。”

    顾方喆恼羞成怒地掐了一把他的腰，被宋敏笑嘻嘻地躲开了。

    同学聚会订在假期开始的第三天晚上。

    那天顾方喆要加班，宋敏洗了澡换了衣服才出门的。

    晚上在酒店吃过饭，一群年轻热血的小孩儿纷纷提议加场，便在酒吧街的KTV订了个大包间。宋敏本来吃完饭就想溜的，结果被同桌逮住了，非得让他起码唱首歌再走，不然一班人的就他一个要离场，那多扫兴。

    同桌说着这事的时候，好几个对宋敏有意思但平日里都不敢多接近的女生借机壮了胆，纷纷围上来劝宋敏唱首歌。

    她们都还没听过班草唱歌呢。

    宋敏没办法，只能留下了，并说明只唱一首，完事儿了就要回家。

    这时旁边免不了有好事的男生出来起哄了，问他那么急着回家干嘛啊，是不是约了女朋友啊。

    宋敏连连摆手。同桌在一边听了，也不知是不是在饭桌上喝了两罐啤酒把人给喝懵了，竟然也敢当场调侃起宋敏来。

    他大着舌头含含糊糊地说：“诶兄弟，这你就不对了吧。”他笑嘻嘻地搂住第一个起哄的男生的肩膀说，“咱家敏哥长得如此貌美如花，还能缺女朋友咋地？你都不知道，敏哥他前几天还……”

    宋敏直接扑过来把人的嘴捂住，跟索命的阎王一样拖着人溜了。

    周围人哄堂大笑。

    宋敏趁着还没到他点的歌，便拉着同桌要去洗手间清醒清醒脑袋。两人回包间的过程中猛地撞上了几个熟面孔，同桌刚灌了两瓶酒这会儿也被吓清醒了。

    来人竟是闫明和他的几个小伙伴。

    同桌惴惴不安地用手肘捅了旁边的宋敏一下，示意他朝前面看。宋敏随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恰好这时闫明也转过了脑袋面朝着他们的方向，于是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上了。

    闫明的表情猛然一变。

    宋敏却宛如看到空气一般，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径直推开他们班包厢的门。

    同桌见宋敏本人没啥反应，也不敢多说什么，于是只能自己讪讪一笑，跟着敏哥进房间了。没成想闫明却突然从十步路远的地方冲上前来，在同桌正要回身关上房间门时猛地一手拉住门框，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走廊顶上的花灯，形成个巨大的阴影从门的缝隙笼罩下来。

    宋敏回手把同桌拉到身后，凉凉地扫了门外人一眼。随后他听到房间里他们班的男生响起的声音：

    “诶，这不是闫明吗？你来……”他看了看宋敏，又和四周的人对视一眼，目光又回到闫明身上，“你来找宋敏的吗？”

    闫明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紧紧地盯着宋敏。

    前几天酒吧街出事了。

    扫黄大队在其中某一间KTV里抓拿了一窝拉皮条的，没想到其中一位还是前几年犯下过案子的嫌疑犯。

    于是扫黄队的队长就找上了顾方喆，请求合作。

    顾方喆这几天为了这事儿天天加班，晚上还得在这条鱼龙混杂的地方蹲点。

    今天依然是没什么异常。

    顾方喆和老六在车上吃盒饭，车窗外已经天色见黑。老六看着周围愈加多起来的人免不了感叹一句：“平静的生活真是好啊，你看那些小情侣，每天都能你侬我侬的。”

    顾方喆在底下踢了他一脚：“怎么？嫉妒了啊？嫉妒你自己也找一个啊。”

    老六斜睨他一眼，摇头晃脑着说：“我？还是算了。我就觉得他们吧，随便站大街上都能啃上，那多影响市容啊。”

    赵吉雅闻言从车后座探出个头来，一边脸颊还鼓囊囊地塞着一口饭：“我看你就是嫉妒。”

    老六看了她一眼“啧”了一身，连连唉声叹气说没人能理解他，这是件多孤独的事。顾方喆闻言扒了口饭，口齿不清地说：“那改天我上你家去。”

    老六：“上我家干嘛啊？”

    “让阿姨给你赶紧相个媳妇，找个能‘理解’你的人。”

    老六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拍大腿：“别啊哥，你就放过我吧，我真没想这事儿。”他眼睛提溜一转，忙把话题扯开来，“不过不是我说啊，喆哥，你最近笑容都变灿烂了，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还是上次相亲，啊？”说完，他还不忘猥琐地一笑。

    顾方喆提起筷子就抽他：“你还说相亲呢是吧。”

    老六：“不敢不敢。”他贱兮兮地笑道，“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问问咱警花，你最近笑容是不是都比以前多了，是不是有好事儿了？你不告诉兄弟，那叫没义气，不道德、不道德。”他说完还不忘忙摆起手来。

    顾方喆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赵吉雅心里咯噔一下，其实比起老六，她更想知道这事儿，只不过她没好意思问。何况，她的直觉告诉她，能让顾方喆看上去就变得幸福的人，也只有他了。

    思及此，她就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如果说顾方喆真找了他爱的人，无论男女，她都会真心地祝福的。可那个人也、也不能是，是他的养子啊。

    “是啊，你就说说呗。”赵吉雅踌躇地开了口。顾方喆和老六顿时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她。

    局里的人都知道她对顾方喆是什么意思，顾方喆自己心理也门清。所以有时候对上这种事，她很少会参与话题，当然，顾方喆也是。

    所以她今天会主动提起，在场的人都免不了觉得尴尬。

    顾方喆只好几乎把脸埋进饭里，他匆忙地扒了几口饭来掩饰表情，犹豫半晌才含糊着说：“是有点好事儿，但不是上次相亲那个。

    “是别人。”

    他把饭咽下去了才笑着说：

    “是个很好的人，我很喜欢。”

    老六听他那腻歪人的语气就酸了吧唧地鄙夷了一番，他心虚地看了看赵吉雅，又看了看顾方喆，张着嘴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伸手拍了拍顾方喆的手臂说：“不管怎样，兄弟都支持你。”

    赵吉雅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方喆模糊在车窗外炫目灯光的侧脸，禁不住心冰凉了个彻底。

    三人刚吃完饭，就收到了同伴的通知，说街角一间KTV有动静。

    顾方喆干脆利落地下了指示，正准备下车去现场看看情况时，口袋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半分钟后，现场的同伴就传来消息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他们不用过去了。

    顾方喆这才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宋敏发来的消息，连着好几条。他越看，心就越沉得厉害。

    宋敏报了个附近的详细地址和定位，紧接着第二句话便是：

    ——我被下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