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尸还魂
“陛下，陛下，请您不要看了，公子……”心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顾怀尧冷着脸推开他，大步往前走。 连家身为旧党，一心认为顾怀尧登基名不正言不顺，先帝虽然嗑药昏庸过一段时间，可在那之前他曾是清醒的，却莫名其妙的暴毙，刚被认回皇室没几个月的顾怀尧借着琅琊王的大军和长公主的财富，顺利登基称帝。 旧党不服，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先帝就没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意味他们旧党的势力要重新清洗，谁愿意呢？ 他们联合起来再朝堂上处处跟顾怀尧作对，偏生顾怀尧还不能杀了他们，憋屈许久，其中以连家最甚。 连玉恒竟看不清局势，处处与他作对，如今更是掳走了宋星辰，顾怀尧杀心已起。 “砰！”他一脚踢开房门，入目望去，并无人影，能藏人的，只有内里那张床榻，房间里充满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心神一紧，几步上前，掀开了床幔。 当他看见宋星辰那一刻，愣在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床榻上，宋星辰睁着双目，束好的发冠掉在一旁，发丝铺散开来，他衣衫凌乱，连带着床上都乱成一团，可见他当时挣扎过，最后却无济于事。 胸堂上插着一把短刃，他全身的血迹差不多都放干了。 前不久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好端端的会哭会笑，现在却成了一具尸体。 “……”他后退了一步，似是站不住，被心腹一把扶住，“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连玉恒呢？” “属下无能，让他跑了。” “其他人呢？” 将士喉头滚动，“还在。” “传令下去，将侯府满门抄斩！一个不留！把连玉恒抓回来，朕要将他千刀万剐！“ “是！”将领方才领命，外边就打起来了。 “属下出去看看。” 顾怀尧刚要将宋星辰带走，突然有人从窗户杀进来，顾怀尧与之打在一处，听到动静的士兵冲进来。 “保护陛下！” 还有更多的黑衣人突然冒出来，现场一片混乱屋内屋外乱成一团，在这混乱之中，宋星辰的尸体突然被人抢走！ “把他还给我！”顾怀尧去抢，却同时遭遇了几个黑衣人的围杀。 “陛下！” 顾怀尧被刺伤，李渊惊出冷汗，连忙带兵把人团团围住，“尔等小贼，敢伤陛下，留下命来！” “把人给朕抢回来！” 黑衣人却在此时撤退，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杀皇帝，而是宋星辰。 对方临走前，丢了几个避火雷，侯府很快陷到一场大火之中，从某方面来说，算得上是完美销毁证据。 顾怀尧怒及攻心，竟吐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陛下！” 再强大的人也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顾怀尧最终病倒，等他醒来时，早已经过去了两天。 他看着床顶，久久无言，身旁没有那熟悉的身影，才缓过来，不是梦，他的星星，是真的不见了。 “陛下，李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君王连忙起身。 李渊有些狼狈，足以看出许久没有休息，“陛下……”李渊在君王的目光下难以启齿，毕竟这件事情确实超出他的认知，从未见过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等他赶到时，已经很晚了。 “属下赶到时，尸……已经没了。” 顾怀尧没听明白，好半天才问“什么叫没了？” 李渊不敢抬头看君王，只彻彻底底的伏低在地上，“属下追上去时，只在城外山上找到一处小屋，里面都是些骇人的刑器和尸骨，死状凄惨，那群人竟，既有食人之癖，公子已经……” “轰——！”顾怀尧如遭雷击， 李渊也克制不住颤抖了下，他赶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血肉内脏都没了，只剩下一副骨架，他这辈子杀人无数，战场上下来的，什么场面没见过，依然被那个小屋里的景象吓得头皮发麻。 那里简直堪称地狱。 宋星辰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顾怀尧暴怒。 “属下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 这句话打碎了顾怀尧最后的希翼，喉头一股腥甜，生生又呕出几口黑血， “陛下！请保重龙体！”李渊惊惧无比，生怕他一命呜呼。 “在哪里。”他抬手挥开太医的手，“带朕去！” 他要眼见为实，否则他不信！ —— 他站在木屋面前许久，直至快麻木了，才走进去。 铺天盖地的腥臭味袭来，这昏暗的屋子里房梁上挂着破烂的布条，蜘蛛网横行，脚下是发黑的泥土，偶有几处血滩。 走几步就看到令人惊骇的一幕，一个女子浑身赤裸的被挂着，她早已死去许久，却没有腐烂，有些臃肿，浑身油腻，悬空的足下放着木桶接着她身上滴下来的油。 在她旁边还有一个女子，上半身的血肉都被刮下来，只剩下个骨架子，下半身还剩下一条腿有腐烂的血肉粘着。 再往里，都是一群悬挂的人头，有男有女，都被挖走了双眼，人头下方都是一堆搭建起来的头骨“小山” 再往里更加不堪入目，到处都是残肢，甚至有一面墙上，挂着扒下来的血淋淋人皮。 他找到了宋星辰。 那群人太着急了，没来得及毁掉这里，案板上，一具散乱的残骸，上面还有血迹和筋肉残留，地上都是破烂的衣服布条，血迹斑驳，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顾怀尧亲自给他穿上的，怎么会认不出来。 送他的玉扣也碎得不成样子。 顾怀尧颤抖着，撑着案桌，喉咙里挤不出他冲在喉间的悲痛欲绝。 李渊在外面等了许久，直到日落西山，皇帝才走出来，身上抱着一个包袱，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把这里烧了。” 李渊连忙去做，这等人间地狱之处，是该烧了，当小屋燃烧起来时，李渊递上一本书，“这是属下搜索到的，里面有提到美人骨，可做长生药，想来这边是这群人丧心病狂的缘由。” 敢在天子脚下做这种事情，背后没点势力打掩护怎么可能？看这屋子的年限也不短了，只怕是已经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的势力。 可乱世当道，这世间能求长生的，只有手握重权的达官贵族有这样的权利和财势。 那些人是从侯府里抢走了宋星辰，侯府是否与此事有关？ “此事你不必再管。”顾怀尧说，“朕会让他们从此消失。” 回到皇宫后，陛下第一时间召见胡为玉。 胡为玉看到那堆残骸时，脸色苍白，几欲作呕。 “你不是术士，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朕要他活过来。” “臣做不到。” “做不到你就去死！”君王愤怒的站起身，丢出一本书，“美人骨？胡爱卿当初，早就在知道他是美人骨，你为何不说！” “臣当初以为陛下是……！”是养着宋星辰，要做那毁灭人性的事，他是救活了人才晓得是美人骨，否则说什么他都不会再救。 “你也是美人骨。”君王说得很确定。 胡为玉颤抖着，惊惧万分。 顾怀尧步步紧逼，直到胡为玉快吓昏过去，才大发慈悲道，“只要你救他，朕向你保证，那群食人的野兽，都会从世间消失，你们这种美人骨，不会再沦为他们的目标。” 胡为玉沉默了好久，久到他眼里生出一股刻骨的恨意，“陛下一言九鼎，当真不会食言？” 顾怀尧看向那堆尸骨，“朕要他活，又怎会容许那些人活着，宁可错杀，朕也不会放过！” 胡为玉深吸一口气，“世有鲛珠，能活死人肉白骨，可终究是传说，陛下若是肯试一试，臣尽全力，成不成，还看天意。” “鲛珠？”顾怀尧想起这个传说，“何处去寻？” “南海。” “朕会得到鲛珠。” “且慢，陛下还需要找一个得道高僧，束魂，若是时间长了，魂魄消散，便是能生肉也无济于事。” “好。” 鲛珠得来不易，到底还是被顾怀尧找来，活死人肉白骨，是不是真，端看这一场。 以顾怀尧的血肉为某介，造就宋星辰一身皮肉。 残留在骨骸上的腐肉都被清理干净。 顾怀尧挖下自己的一块肉和大量的血，胡为玉把它和鲛珠裹在一起，放在拼接起来的骨架之中，那是心脏的位置。 由心开始复生，乃万物之源。 可是出了差错。 宋星辰血肉在鲛珠的帮助下重生，只恢复了一半，另一半还来不及生出新肉，被迫中止。 只因为他魂魄有异，回不到身体里，迟早会腐烂。 寒冰魄可保尸身不腐，顾怀尧费尽心思寻来许多，生怕不够用。 只复生一半的身体装进了棺材里，四肢缠上红绳，耳朵里塞进木塞，长钉锭死棺材，将他困在方寸之地。 在找到能够固魂的法子时，才会重新将人放出来。 在这等待之间，顾怀尧一直都在大杀特杀。 君王的愤怒和恨意，如雷霆之怒，卷席朝堂。 短短几天之内，死亡人数竟有上千！旧派几乎都被斩杀殆尽！ 顺者昌，逆者亡，逆臣将死！ 旁人都以为陛下虐杀成性，实际上顾怀尧杀的不只是处处与他作对的党派，更多的是那些有所牵扯的权贵。 不查不知道，在这繁华的京都里，竟有那么多痴心妄想求长生之人，他们手握权力，积累成一股地下势力，甚至概括整个九州！ 就连先帝都是其中一员！他在未知晓宋星辰不是亲子之前，还有那等心思……难怪，难怪宋星辰死之前要求将自己烧掉，他是早知道自己会被…… 有多事情一旦露出蜘丝马迹，那些过往就变得惊心动魄，令人胆寒。 宋星辰是以什么心情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的求生？当他知道先帝要将他开膛剥腹时，又如何面对啊，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现在想来，何止是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