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骨生香
“你好香啊……”连玉恒凑近宋星辰，靠的很近，表情意味深长，“你该不会是刚从那个女人身上……” 宋星辰捏着他的脸看向自己的桌案，“那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哪来的女人？”抬手闻了闻自己，有些奇怪，“香吗？我怎闻不到。”之前好像顾怀尧也说他是不是擦香了。 连玉恒突然将头埋入他的脖颈，宋星辰都没来得及躲开。 “你真的没擦香？” “你看我像是擦香的人吗？”宋星辰捏着他的后脖颈，威胁一般捏了捏。 “很香……你平日从不佩戴香包，自己又不擦香，哪里来的香味。” 寻常男子都会都会佩戴家里准备的香蘘，里面都是对身体有好处的药材，闻着能清心明目。 世家公子都会佩戴，一如顾怀尧，或者连玉恒，二人身上都有佩戴香蘘的习惯，他们不用管也有下人准备。 宋星辰从小野到大，不懂这些，无人为他打算这些贴身之物，他自己也不在乎，还嫌累赘。 “应该是在哪里沾染上了罢。”宋星辰没放心上。 不过是香味，并不是特别重要，宋星辰自己都不在乎，连玉恒也不好多说什么，反倒觉得怪好闻的…… 两个人一起用过午膳，聊了一会，宋星辰把伺候的人都撤下去。 乌衣守在门口。 连玉恒一脸疑惑“？” “你家最近没出什么事吧。”宋星辰这话一出口，连玉恒就知道朝堂上大概有变动。 “你想说什么……”他小心翼翼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陛下最近好像有意向要动你们候府。” 连玉恒脸色一变，“我们家一直安安分分的，又没干什么……”怎么就要搞他们候府了。 宋星辰喝了一口茶，沉吟，“你姐姐在后宫，是不是得罪了谁？”他甚少关注后宫，对里面的情况不了解，如果皇帝要动候府，必然要有起因。 如果不是朝堂上出问题，那就是后宫出问题。 连玉恒到抽一口气，世家中很少有官员把自己女儿送入宫中，先不谈利益，光是一人犯错，祸及全家九族，没人愿意冒这样的风险断送自己的家族。 万事无绝对，总有意外发生。 与皇室攀亲，再尊贵，顶高了也就是个皇亲国戚，一眼就看到头，他们本就是钟鸣鼎食之家，再不需要这样的尊荣，盛极必衰，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只有小家族没背景的官员才想着靠女儿凤凰腾达。 候府千金为何入宫为妃，是因为他姐姐不是自愿入宫，她是被皇帝强行纳入宫中的。 他们拒绝不了皇帝，也不敢违抗君王。 “我姐姐一向胆小怕事，在宫里一向隐忍，绝无可能主动招得罪于人……” “你最好回去打听打听。”宋星辰现在处于低调时期，不好在皇帝都眼皮底下去探知后宫的事。 连玉恒忧心忡忡，点了点头，“我晓得的。” 他连忙告别，打算去找哥哥和父亲商量。 他是家中嫡子，排行第二，家族大事都是父亲和哥哥说了算，若要想知道他姐姐发生了什么，还是只能从父兄那边入手。 宋星辰却觉得这件事十分不对劲。 后宫争宠是常事，只要不是太过分，普遍不会想要动世家，尤其候府一直都是保皇派，立场坚定。 希望只是虚惊一场……他与连玉恒交好，是不希望他出事的。 他站起身准备回房休息，那一瞬间眼前一阵发黑，他一下坐回去，胸口闷痛的一阵阵发揪，他颤抖着唇叫人，“乌衣……” 不知道是太小声还是根本没发出声，门外的乌衣毫无反应。 宋星辰准备再喊，眼睛恢复正常，胸口也不疼了。 他茫然了下。 这次那么快就结束了？ 以往都要痛上好一会儿……他喝了口水压压惊。 他自从学武，练功出了差错，就落下个毛病 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心揪，身上时常备药。 最近没发作，他以为不治而愈，原来还是没好。 顿时有点失落。 谁不希望自己健康呢？这个毛病痛起来是真的痛，他也不是钢筋铁骨，真的能面不改色的承受。 心里不痛快，就想练剑，他习惯性的拔出自己的剑，仔仔细细的准备擦拭，冰冷的刀刃上倒映出他的眉目。 他握着剑的手一顿，眨眨眼，剑刃上依然是他的双目。 不是纯黑的瞳孔，而是黑与紫混合形成的幽紫色。 他起身去到镜子哪里，直视自己的双眼。 不是错觉。 变成了幽紫，他摸了摸眼睛，心中震惊。 他没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眼睛怎么就变色了？ “乌衣！”他大声呼唤。 乌衣连忙进来，“殿下……”身形都没站稳就被宋星辰一把抓住，“孤的眼睛……” 眼睛？他心头一跳，仔细去瞧，见那双亮如星辰的黑瞳，变成了魅惑人心的幽紫色，漂亮而诡异。 “奴去请太医……” 宋星辰怒意更盛，“请什么太医，你想让他们抓到孤的把柄，诬陷是妖孽？！” 他坐上这东宫的位置，多少人恶狠狠的盯着，希望他犯错，好把他打入万劫不复，一双眼睛莫名其妙的变色，就算没什么，一旦被他们铺天盖地的传播出去，妖言惑众，他才是真正功亏一篑！ 乌衣忙道，“奴为你去民间找一位大夫。” “不要。”宋星辰一口否决，“动作太大了。”他镇定下来，“给孤宽衣！” 他武功高强，熟悉巡岗的轮班换制，偷溜出去也不会有人知道。 到了晚上，乌衣给他做掩护，宋星辰顺利离宫。 他穿着夜行衣飞檐走壁，去了自己熟悉的医馆。 “砰砰。”他敲门。 “谁啊？”学徒打着哈欠开门，见到宋星辰，惊慌失措，“是你……快进来。” “明先生在吗？” “在在在，我去叫。”学徒给他到了杯茶，连忙去叫人 明先生昊浩，江湖有名的游医，宋星辰早些年学成武艺，被乌衣带进江湖游厉，与明先生意外结识。 他们师徒最近在京城落脚，趁着他们还没走，宋星辰只能来叨扰这位明先生。 不多时一个身穿粗布麻衣，五官端正，身高修长的中年男子急步而来，“你一向知礼，来了也要递个拜帖，今夜匆忙而来，可是受了伤？” “什么味道，那么香。”学徒嗅了嗅空气，惊讶的看向宋星辰，“你擦香？！” 明先生听了这话，也嗅了一下，同样一脸震惊，一脸“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本来沉重的心情被一打岔，有些好笑，“我没擦香粉。”怎么一个个都觉得他擦香。 “嗯？”明先生抬起他的脸，语气讶异，“你的眼睛……” “我来正是为了此事，先生，能恢复原样吗？”他将事情娓娓道来。 明昊听了，低声道，“眼睛正常，不痛不痒，也没有乱吃什么东西……”他沉思片刻，“你平日可有服用什么药？”他摸了摸宋星辰的根骨，又把脉。 “有，早前练功出错，心脉有损，就一直服药，但那药吃了几年，一直没有什么问题。” “你那药给我看看。” 宋星辰将药给出，明昊取出一粒，扳碎了，看了看药材，又放在鼻下闻了闻。 “这药没问题。你再仔细想一想，可还有什么东西，莫要遗漏。”他停顿下，又靠近宋星辰闻了闻，“你这香味不对劲。”他又继续把脉。 宋星辰疑惑，“你们都说我香，可我闻不到，几天前开始的，是不是有关？” “哦？”明浩眼神闪了闪，“你仔细说来，几时开始的。” 明昊听了，沉思许久，突然脸色一凝，又惊又怒。 “你把衣服脱了，我要确定一下。” 宋星辰不明所以的脱了衣服。 “哎呀！”学徒惊叫出声，“那么多疤痕……” 明昊瞧着他锁骨处那狰狞的疤洞，前后看了看，“你这前后琵琶骨，就连脊背的骨头都被穿过，寻常人绝无可能活下来，光是拔出那些东西，你就有痛可能断气……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宋星辰陇上衣服，“有一种秘药，名唤醉生梦死，可镇痛……” “荒谬！”明昊怒喝，“这些东西害人害已，轻则损伤神志，如寒石散能致瘾，重则寿命不长，你也敢用……” “我有难言之隐，先生不如先告诉我，我的眼睛可还能恢复原样？” 明昊迟迟不语，又探他的脉象，观望他的身体，时不时询问几句，表情沉重。 宋星辰见他这样，心里难免打鼓，“你直说就是，我撑得住。” 明昊迟疑道，“听说过美人骨吗？” “什么美人骨？”这话题转变也太快了。 “常言道，有美人者，在于骨相，世人大多眼浅，只看皮相，诛不知一个人最好的，便是骨相。” “而你，恰恰拥有一副美人骨，在远古图腾的族群里，美人骨是最好的药材，他们会用奇特的秘术藴养活人，让其魅骨生香，皮肉骨骼内脏，都能入药，既称为药人。” “不可能，谁能不动声色对我……”宋星辰突然说不出话。 “你口中的醉生梦死，只怕就是根源，你是否用的时间过于长久。” 宋星辰说不出话来。 他自从练武出了岔子，犯了心悸，时常痛得睡不着，乌衣为了减轻他的痛苦，在他病发时，会点上一块。 他知道醉生梦死可以镇痛，让人上瘾，却不知道还有藴养人血肉骨相的功效。 他用了多少年？ 九年，一直到不久之前还在用，他身上遍体鳞伤，不用根本撑不下来。 仔细想来这一切根本就说不通。 乌衣一身武艺高强，就算犯错被贬到他宫里，无缘无故为什么突然对他改变了态度……不只教他读书识字，还好心教他武艺？ 他以为是交易，那太可笑了，他当初一无所有，那有什么筹码能让乌衣为他卖命呢？ 他顺服于一个稚弱的孩子，看中的，又是什么呢？ 明昊不知宋星辰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回想着自己看过的书籍，“那醉生梦死，呈块状，拇指大小，点一块能燃许久，我曾听闻，是人骨制成，用的就是美人骨……” “你，可有依据。”他不愿意相信，会有这样荒谬的事实。 “只是年少时偶然看到过，里面内容很骇人，因此记忆深刻，家父奉为禁书，不许再看。” “其间记载为何？你怎就确定？” 明昊摇头，“千真万确，我至今还记得里面的一部分内容，有者，皮相佳，血肉可食……燃香藴养，骨生魅香，为异瞳，呈黛紫色……你几乎都符合了，所以，我十分怀疑，你是着人算计，被……。”被当成了药人藴养。 “书可还在？” 明昊起身离开，不多时，抱着一个书箱子而来。 推到了宋星辰面前。 宋星辰毫不犹豫的打开一看，与明昊说得八九不离十。 甚至还仔细介绍了“美人骨”的蒸烹的步骤。 若要入药，那个部位有什么功效都写得一清二楚。 若是有人想追求什么奇特的化作，美人骨除掉皮肉焚烧后，骨灰泛金色，可用做颜料…… 一本书，把活生生的人当成了物件，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