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谕书与魔王

    他的力量从躯壳中不断地渗出来，在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后，终于在头颅边凝结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实体。也许漫长，也许并不，在躯壳死亡后他早就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时间在衰变期不可想象久远的能量面前是近似无效的。

    他捧起了自己的头颅，仔细地审视了一番面容，失血过多后造成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眉骨突起，眼睛自然而然地有些下陷，睫毛很长，长得几乎有一点假了，但这大概只是死去了的缘故。死去的东西都让人想象不到这曾经是个活物。

    鼻梁向右边有不明显的倾斜，非常不明显，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点。

    而在这微妙的缺陷中，整张脸反而显得更加动人。嘴唇很薄，上下唇差别不大，嘴角有一点上翘，显得有种孩子气的俏皮。他亲了亲自己僵冷的脸，接着随手把头丢进了浴盆里。

    平民没有姓氏，只有名字。奈吉尔的父亲叫奈吉尔，奈吉尔的爷爷也叫奈吉尔。平民能用到的名字也很少，奈吉尔的学校里就有二十来个劳拉和十来个尼尔。

    这里的，或许是我们的主人公，也或许是我们的炮灰奈吉尔，他在学校里的名称是奈吉尔第九。

    “黑暗在神的力量下稍逊一筹，被驱赶出了人类的领土，因为神。

    我们被保护着，而我们的神仍然在世界之外和黑暗角力。

    人类在幸福的乌托邦歌颂着神的功德，爱着我们的同胞，

    以为邪恶像死去的牡鹿尸体一样被秃鹫消化。

    人类不曾想过，不幸常伴我身。”

    ——

    奈吉尔打开了，他的母亲正往花瓶里插鲜花，从每天早上都来赶集的劳拉大婶手中获得，五支沾着晨露的大白脱品花。脱品在卜诺语中是神赐的含义。这种白色的大花纯洁芬芳，传说来自于神的恩赐，经常用于祭祀和庆典中。

    卜诺人的祷告在一天的最开始，祷告结束之后，他们用餐，去干活、去上学。

    奈吉尔总是不得不饿着肚子进行祷告，因此他常常分神，在脑海里想着融化的黄油和切好的奶酪，以及煎得油汪汪的培根，又从他的嘴里，冒出发育时期青少年低沉粗哑的嗓音：“传说魔王，活在三十个百年之前。”

    “人类相信，他是那个时代最有盛名的炼金术师。在他济济的同行里，他凭借着神秘莫测的转变之法——他最擅长将人们的噩梦化为美梦，最擅长把惊恐变为甜美，他深受王公贵族爱戴。他貌美惊人。”

    “人们应该懂得，荣华富贵如水中之月，风流盛名如镜中之花。本质肮脏之人，即使身披金银彩衣，也不能掩盖其残暴阴郁病态之本性。”

    奈吉尔酷爱诵读中有关魔王的篇章，他的父亲为此感到骄傲。奈吉尔的曾曾曾祖父，曾在神修会的军团中任职。他们试图寻找魔王的踪迹，他们与受召唤而来的魔鬼作斗争。

    他们打败了无数只恶魔，却从未找到魔王的居所。他的父亲觉得，也许有一天他的儿子会找到魔王。

    “神从未规定命运。

    个人的命运与神无关，神保护世人，却不会将金子赠与。

    只有人的行为与言语才能编织各自的命运之线，只有人与人的交互才会构成紧密与稀疏并存的命运之网，只有人才能暗示和揣摩自己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