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我自己的错，我自己去认
湛青接过衣服，二话不说的往身上穿。 “锐哥，两个小时我就回来。”小鹰爷帅气的跟厉锐道别，一身干净的T恤牛仔裤，让他看上去特别阳光灿烂。 厉锐却恨得揍他一顿，咬牙切齿的说了一个“滚”，压根不想搭理他。 湛青打开房间门，果然外头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抬腿就跑往外跑，临走却又被厉锐赶上前来一把拉住胳膊。 “干嘛？”湛青警惕回头，“不是已经说好了让去么？” “你……”厉锐看他那路都走得不大稳当的鬼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走吧，开车送你。” 湛青从小在厉叔家里就备受宠爱，厉家两兄弟跟他，也是没脾气。 一路开着车，直奔西郊港口，猎鹰堂所在的那栋楼还是老样子，从地下停车场到天台停机坪，湛青闭着眼睛都能走得清楚这地方的每一条路。 厉锐把车开到了地方，就放湛青下车，对他说，“算上路程的时间，你还有一小时三十分钟。” “嗯。”湛青关了车门，头也不回进去了。 一进大厅里，正中摆放的就是一尊大理石雕的猎鹰，底座加上雕塑本身，两三米高，振翅欲飞挥舞利爪的黑色大猎鹰异常生动逼真，看起来又凶又威猛。 因为这只鹰太帅，以至于湛青童年时代里，再没有更喜欢过别的任何动物。 走进大门，湛青却是一愣。 大厅右手边原本应该是有个前台，专门负责接待。猎鹰堂虽说主要职责是专管宁家军工厂里出来的，各种军火物资的运输分流以及押送，但堂口里也有经营自己的买卖，堂口里运输用的飞机船只，在不忙的时候偶尔做点私活，这叫自己创收。只要运的东西不违禁，不耽误正事，在宁家，这都是被默许的行为，不需要跟上头另外请旨，赚的钱也不需要上缴，全部归他们鹰堂自己支配。 所以猎鹰堂这大楼，从外头看起来，就是个贸易公司的样子。 公司一进门的前台，还是湛青亲自选的三个漂亮姑娘。 以当初的审美来说，他就偏好那种……长发的、胸大的、圆眼睛萌妹子。 才离开鹰堂一个月，他喜欢的三个漂亮妹妹一个也不剩了。换了仨凶神恶煞的哥们，全是生面孔。 湛青没妄想着这三尊门神能对他这个卸了任的副堂主毕恭毕敬，也不废话，走过去伸手敲敲前台柜面，直接开口，“给陈啸打电话，就说鹰爷来了。问问是他下来，还是我上去。” 没想到那三个新人面孔虽生，却好像也不是新来的，见他说话，忙着开口，“鹰爷说笑，您想见的人在上头等着呢，上去就见着了。” 这话说的，倒叫湛青意外了。 坦白说，他心里不承认陈啸有问题，那是因为，那是他兄弟。 他坚持认为自己了解兄弟。但理智上来说，完全不心存疑虑的话，那他就是真傻。 之所以非要见陈啸一面，自然也是想当面问个明白。 别人谁的转述，他都不愿意信。 不是他兄弟亲口所言，那在他的心里，一切的假设就都不成立。 专属电梯上了十二楼。 一左一右两个办公区。熟悉无比。 左边是湛青的，右边是陈啸的，从设计风格到家具陈设，都差不多。湛青转身就去了右手边。 今天进去，格外的不同寻常。 往日里头虽然人也不是很多，但从秘书到助理乃至打杂倒水的小妹妹，加在一块，也很热闹。 今天干净利落，一个人都没有。 偌大的办公室里，装修成灰黑的色调，一张大办公桌横在当中。陈啸坐在办公桌后头，看着湛青进来。 他这地方湛青从前一天得跑个十回八回，有事商量事，没事闲聊天。最常干的就是一屁股坐他办公桌上，脚踩着他的椅子，问他，“晚上上哪喝一杯去啊？” 可惜今天湛青屁股是真疼，一路走过来都直冒冷汗，挪到那张大桌旁边，也不敢一屁股坐上去。 只能隔着桌台，面对面站着，问陈啸的第一句话却是…… “湛兰，是不是你找人灌醉的？” 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简单，直奔关键。陈啸不如小鹰爷悟性高，但他从开始就知道的比他多，所以这一开口，就什么都清楚明朗了。 湛青这问题问得咄咄逼人，陈啸迎着他的目光，倒也答得坦然，“不是。” “那这件事儿……你事前知道还是不知道？” “……” 这次，陈啸默然。 “你不说，我就猜猜。”湛青开口，说出他心里早已推测好却又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有人嫌我碍眼，又了解我性格，我这个人，冲动，脾气上来，自己都管不了自己。所以拿我亲妹妹做局最适合。这人不是你，那就是培叔那一伙人里的某一位了。灌醉湛兰，又引着她招惹宁冲。原本想要真办成点事儿，事后再让我知道，到时我一怒之下杀了个主家少爷，就来个十死无生。是吗？” “是。”陈啸从不怀疑湛青的聪明。 “那你既然跟他们一伙儿，为什么又要帮我？” 湛青记得那天，是啸哥的心腹急冲冲跑过来通知他，说看见湛兰被宁家某位少爷带进酒店开房，连门牌号都报得清清楚楚。这件事，若非陈啸默许，那是不可能发生的。 要不是时间来得及，他去足够快，那要是看见她妹妹被宁冲欺负，车祸现场，他真不是扎一刀裤裆就能完事的。 非得杀人不可。 换言之，陈啸的及时操作，同时救了他们兄妹两个人。这就是为什么，今天他死活非回来一趟不可的理由。 就算知道陈啸必定是参与了事情，也得来见上一见。说个明白。 “抱歉鹰爷，能帮你的有限。从进来猎鹰堂的那天，我就有我的主子，听命行事，我没办法。”陈啸说得也坦白，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瞒的。 “我也知道，按照鹰堂的规矩，我这是必死无疑。要是生气，趁现在随便打我。以后只怕想动手都没机会。” 湛青看看，手都没抬一下，“我现在也不是猎鹰堂的什么人，没资格跟谁动手。” 他走到床边，隔着百叶窗看十几层楼下面的风景。这风平浪静的，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这栋楼里今天是不是除了你和楼下的门神之外，就再没什么人了？” 猎鹰堂几百号人，今天回来一趟，除了啸哥，他连只眼熟的猫狗都没见着。 对于这问题，陈啸答得云淡风轻，“凌晨三点到现在，空降来的禁军扫荡好几遍了。无论有关无关的人，都得先审过了再说。我留在这儿等飞机，一会儿就回宁家主宅。” “那是……”湛青犹豫着张口，其实还有挺多想问的。比如到底陈啸所谓的主子是宁家的什么人。比如究竟他们把货给了什么人，又比如，这拨空降的禁军又是谁直派下来的。 然而，想了想，这些好像都与他无关。 “你真要跟他们回宁家主宅？”湛青觉得自己该走了，然而又到底还是想问。 “不然呢？” 陈啸反问，鹰爷沉默。 像他们这种，就是所谓的，让你死你就得死，不让你死，你就真不敢死。 去过没去过，想去不想去，说这些全都没有意义。 又不是一个人单在这里，有父有母，有妻有子。一旦宁家上面雷霆震怒，陈啸必成弃子，就只能牺牲自己保全家人——虽然，其实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保全得了。 哪怕明知道刑堂刀山火海，招他回去，他就得回去。 “啸哥，你怕死么？”忽然的，湛青发问。 “不怕。” 湛青思量再三，踱步到桌边。 “那，就这样吧……” 看似犹豫，下手却果断。从办公桌下特制的暗格卡位上拿枪上拴，扣动扳机，要害处连打三枪，一气呵成，瞬间结束。 他不想让啸哥回刑堂，流血受罪最后还难免一死。如果这样，不如帮他下个决断，送他上路。 他不是猎鹰堂的什么人，没资格跟谁动手。 但他是陈啸的兄弟，想帮他选条不那么难受的死路。 啸哥是他杀死的，就不算畏罪自裁，没坏了宁家的家规，上面的人就不会追究他妻儿父母。 啸哥桌下暗格里，藏着这把微型手枪，只有他俩知道。因为他俩的办公桌，是一起定制的同款，这枪藏在里头的主意，还是湛青提议的。 湛青看着手里的枪，也没想到有一天这东西会是杀自己兄弟用的。一时之间，心里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缘故，浑身哪里都疼，疼得厉害。 “鹰爷你特么真敢下手！！！” 听见枪响跑上来的厉锐，只来得及看一眼倒在椅子旁边的陈啸的尸体。 锐哥简直快疯了。 就算默认湛青来见陈啸，他也死都没预料到这小鹰爷敢干这种事儿。 刑堂要陈啸这人，是回宁家跟背后正主兴师问罪的。 以尹徵的行事作风，绝不会因为背后主使者是宁家人，就网开一面大事化小。 湛青如此聪明一个人，不会想不到这一层厉害。他这一枪下去，厉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正在此时，厉锐的手机响了，厉楠打来的。他接起来，没说话，只“嗯”了两声。 挂断之后，看看湛青。 湛青随即了然：“他来了是吗？” “一楼大厅。”厉锐说。 湛青于是扔了手里的枪，忍着屁股上的疼，视死如归边走边说，“我自己的错，我自己去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