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夏】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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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对于路辰，童年笑与泪并存。 有记忆以来，虽有天灾降临，但他的童年称得上是幸福的。吃穿住用，无一短缺。父母疼爱他，教导他生存的方法，告诉他做人的道理。他在父母的庇佑下茁壮成长。 当然，小路辰也会有烦恼。在他眼里，最困扰的恐怕就是父母时不时地离去。 每当这时，他总会跑到小书房，抱着母亲留给他的星星灯，蜷缩在角落，一待就是一整天。 如果能有一个陪在他身边、永不离去的朋友就好了。路辰想道。 这个想法像种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根植在他心中，伴随着他的成长，逐步萌芽。 短暂的幸福过后，痛苦接踵而至。 不知何时，天灾变得更加可怖，火焰席卷了整个世界。陨石拖着长长的尾巴，划破天际，落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无法熄灭的火焰跳动着，灼烧万物。 顷刻间，一切化为乌有。 路辰双目含泪，跪坐在灰烬上。他背后是燃烧着的房子，那原本是他的家。 他还记得，昨天妈妈要走，他因为不满妈妈的多次失约，耍了小性子，没去送他们。 可现在……他后悔了，他想要一切重新回来。 路辰呜咽着，不知所措。突然，他脑海里多出了一个低沉模糊的男声。路辰不做他想，连忙恳求他。 “求您了……救救我们…… “不管您是谁……不管要让我们付出什么代价…… “我想让我的家……让这个世界……回来啊……” 他一遍遍地呼喊着，话语间里带着浓浓的哭腔，惹人心疼。然而，无人应答。 良久，久到路辰由失望转向绝望，先前的男声出现了，说：“我可以帮你，我们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教你如何使用武器吸取能量。你可以借此重建你的‘乐园’。”星之提督窥探到路辰脸上的犹豫，又道，“至于要不要使用，由你自主决定。”说罢，便再无声息。 世间绝无免费的午餐，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对应的代价。 路辰渴望着自己的家园回归，为此，他愿意倾尽所有。但是，吸取能量一说，让他有了不妙的预感，他在接受与否之间徘徊不定。 可惜，时间不等人。 熊熊的火焰燃烧着，不断吞噬房屋的残骸，他的家园在一点点消失，就连最后的痕迹也要被火焰一一抹去。 路辰明白，这个男人是他最后的希望——只有他回应了他。况且，他能出现在别人的脑海，这本就是不寻常的事，路辰相信那人可以办到他口中的事。 他下定决心，在心底呼唤着那人。很快，男声再次响起：“考虑好了吗？确定要付出一切代价救回你的世界？” “我应该怎么做？” “很好。”星之提督淡淡道，简明扼要地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随后，路辰来到一个被黄沙掩埋的庇护所，进入里面的科研基地，利用前人剩下的材料组装好脉冲炮。 这本是不可能的事，但不知为何，听从那道声音的引导，路辰完成了一切。 “好了，现在，你的考验来了。 “如果想要你的家回来，就得有人帮你。 “在茫茫宇宙中，找到其他世界，你就能重现乐园。” 星之提督刻意放缓了语速，使得他的话语更具说服力。 路辰摆弄脉冲炮的手停了下来，他隐隐约约察觉到方才那段话的漏洞，问：“只是需要人帮我？” “没错。” 路辰不语，怀疑那句“没错”只是那人的托词，但他不愿深究。 这是他恢复家园的独一办法，他唯有听之任之。 2. 脉冲炮积蓄着力量，装在它内部的信号器持续运作，将路辰哭诉的声波段无限放大，哭声回荡在宇宙间，不断寻找着可定位目标。 很快，回应从某个世界传来。另一个世界的罗夏听到了路辰的哭声，他试图安抚男孩。 “你别哭…… “我叫罗夏，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说，我会尽力帮助你。” “罗夏哥……谢谢你。” 少年们借着信号器交流，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此时，脉冲炮已蓄力完毕，罗夏世界的定位也被标记好。 下一瞬，脉冲炮发射，将那个世界彻底毁灭。同时，路辰世界的火焰消失，沙漠中心出现了一片绿洲。 看到这一幕，路辰心凉了半截，家园复苏的喜悦转瞬即逝。 “为什么？你说过的，我只要找到人帮我…… “我不想毁掉别人的家……” 星之提督漠然道：“这是代价，用一个世界的覆灭换取一座乐园的诞生。” “……” 路辰哑口无言。原来，这代价不仅是他去支付，还包括了其他世界所有想要帮助他的人。 他成为毁灭别人世界的帮凶。 路辰压下心头的苦涩，开口道：“那罗夏哥呢？我想救他。” “他？他的灵魂被你牵引到这个世界，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他取代他的同位体。”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路辰做下决定。 3. 路辰将罗夏安置在乐园中，尽全力照顾着他。 同时，他也做好了罗夏醒来，就和他坦白的准备。他不想欺瞒一个对自己心怀善意的人，即使他明晓，知道真相的罗夏必定会恨他入骨，甚至想要亲手杀了他。 没多久，罗夏苏醒。他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扭头看向路辰，问道：“请问……你是？” “罗夏哥？”路辰有些疑惑。 一番对话后，路辰确认了一件事——罗夏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仅仅记得一部分生活常识。他开始犹豫，这个真相如此残酷，面对失忆的罗夏，他不确定是否要告知他真相。 这时，星之提督又冒出了头，道：“你为何不杀了他？” 路辰没有回答。 “他会是你的阻碍，养虎为患着实愚蠢。 “你是乐园的主人，心软只会阻挡你的步伐。 “你实现了愿望，独自腐朽是你应付出的代价。” 刺耳的话语在脑海中盘旋着，不断刺激着路辰。他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嘴唇微张，大口地呼吸着，额头上冒出汗珠，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罗夏坐起身，环抱路辰。他用左手一下下地轻拍路辰的背部，口中安抚道：“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喝点水？” 路辰勉力勾了勾唇角，挤出一个笑容，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他贴着罗夏，手指攥紧了他的衣角。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经历一切后，他太过疲累，再加上这一出，身心都撑不住了。 须臾，他倒在罗夏身上。 罗夏一惊，连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万幸，怀里的人呼吸平稳绵长，只是睡着了。罗夏有些哭笑不得，将人扶到身边。 窗外，凉风习习，几缕风时不时偷溜进房间内，撩起熟睡之人的发丝。细长的金色发丝盖住路辰的眼睛，他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着，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罗夏微微一笑，将它们拨到他脸颊两侧，顿时，小少年又安静下来。 一室安宁。 4． 翌日，路辰醒了，发觉自己占据了病人的床，脸不由地红了红。他连忙起身，整理好衣物。一旁的罗夏笑看着，没有打断他的动作。 “早上好，罗夏哥。” “早上好……”罗夏停顿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我叫路辰。”路辰及时补充了一句。 “你好呀，路辰。” 阳光穿过透明玻璃，洒下金色的碎屑，填满整间屋子。罗夏露出一个微笑，星星点点的光落在他唇边，暖洋洋的，温暖人心。 路辰愣了愣，天灾以后，周围人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这样的笑容。 他……很怀念。 人都是贪婪的，见识过温暖，便不愿意放手。 路辰抿唇，决心隐瞒下那件事。他很贪心，他不希望这片温暖走得那么快，他希望罗夏能一直陪着他。 他回给罗夏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罗夏哥，你好。” 一切似乎翻了篇。 5.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很快，两个少年成为了朋友。 罗夏生性热爱自由，他喜欢拉着路辰到处游玩，踏青、游湖一类的活动早已是家常便饭。 天气好时，两人还喜欢到吊桥上吹风，往往会在那里度过整个下午。 夜晚则是路辰的主场。他喜爱星辰，时常会坐在房顶上仰望夜空。罗夏倒也无所谓，有空就会陪在他身边。兴致高时，罗夏还会指着某颗星星，转头和身边的人聊上几句。 “路辰，你说，这颗星星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它会寂寞吗？” “或许吧。” “……”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路辰凝视着远处的星辰，思绪飘向远方。 事实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自己就是乐园中的孤星。 除了他和罗夏，园内没有一个活人。至于他，他本该是罗夏的仇敌，如今，他们却是最亲近的人。 何其讽刺。 6. 路辰还记得那段日子。 乐园诞生后，沙漠中便出现了沙兽。他们力量极为强大，常人无法与之对抗。 因而，沙兽肆虐，人们只能躲在地下庇护所。 那时的路辰，心中还残留着对弱者的同情。他带着乐园出产的武器与食物，出了乐园，来到沙海。他准备将庇护所的幼童和老人救回到乐园。 托那些物资的福，庇护所里的人接纳了他。他们热情地招待他，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 路辰用乐园里的机械设备探索过，他发现了绿洲的存在，它们散落在大陆边缘，唯有穿越沙海才能见到它们。他曾妄想过庇护所里的成年人能乘上机车，向外探寻新的出路。 事与愿违，人们只是拆解他的机车，夺走他的物资，将他关入小黑屋，囚禁起来。 若不是他们清楚，一个普通的孩子绝不可能带着这么丰富的物资，在沙海中自由穿梭，那恐怕路辰的结局就不仅仅是被囚禁而已。 腐烂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牢房，除此以外，牢房内黑漆漆的，透不进一丝光亮。黑暗和腥臭将路辰团团包围，他低垂着头，抱紧双膝，沉默不语。 此时，那道声音又在他脑海回响。 “这就是你相信人的后果。 “人们对乐园有所欲求。他们只会利用你的信任。 “乐园的主人，注定孤独一人。” 路辰无法反驳，眼见为实，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他开口道：“带我离开吧。” “可以。” 星之提督指挥着路辰，帮助他顺利逃脱牢狱。很快，外头的人发现了这件事，他们死死地追着路辰。 索性，路辰留了后手。当他逃到乐园附近，乐园里头的机械设备倾巢而出，将他们的主人迎回了“家”。 隔着透明的保护罩，路辰冷冷地看着外头的人——他们叫嚣着，痛骂着路辰。众人脸上的不甘、怨怼深深地刻入他的心底。 此时此刻，他明白了，何为孤寂。 回到乐园后，路辰爱上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没日没夜地看书。 然而，罗夏看不下去了，他不知道为何少年出去了一趟，就和换了个人似的。他冲入房内，夺过路辰手上的书。 路辰面无表情，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罗夏忍无可忍，发了火：“路辰！有事你就直接说，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猜不透你在想什么！” “罗夏。”路辰一反常态，叫了罗夏的名字。他说：“别管我了，让我静静。” 罗夏皱眉，按捺住心底的疑虑和不满。他望向少年人，发觉那双本该像流动的湖水般清澈透亮的绿色眼眸，现已化作凝固的翡翠。 少年眼中藏满了不明的情绪，它们如同劣质翡翠中絮状物体一样，剥夺了玉石原先的美丽。 不对劲，路辰他不对劲。罗夏再一次确认了这件事。 他拿出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用的方法——拥抱他，默默地给予支持。 良久，路辰动了，他试图挣脱罗夏的怀抱。罗夏微微松开手，给他一定的活动范围，却又不让他彻底脱离。 这样僵持了十多分钟，路辰妥协了，他靠着罗夏，喃喃自语：“罗夏哥，像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还有被拯救的希望吗？” 路辰声音轻飘飘的，让人捕捉不到他的话语。罗夏没有吭声，只是搂紧了他。 暖意通过拥抱传递到路辰身上，带给他灼烧般的疼痛感。路辰闭上眼，放任自己此刻的脆弱——泪珠积蓄着，盈满眼眶后，沿着眼角滚落下来。 罗夏伸出手，水珠一滴滴地砸在他的掌心，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替路辰拭去泪痕，说：“哭吧，我陪着你。” 很快，路辰恢复了正常。 唯独有一点与原先不同——他对星辰的喜爱变得更深了。每天，他都雷打不动地坐在屋顶上观测星空。 罗夏总是陪着他。 路辰知道，罗夏心甘情愿。然而，一切不过梦幻泡影，一戳即破。 灭世之仇，不共戴天。 现在的日子不过是他偷来的温暖，他迟早要还回去。 7. 时光如梭。 转眼间，路辰已经成为“合格”的乐园主人。他变得神秘高傲，唯有对着罗夏——这个在最初之时给予他温暖，长久以来都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他才有几分温和。 然而，几年前，在一切尚未成为定局时，路辰还维持着良善的本性，直至—— 他经受其他人的多次背叛。 那时，乐园外面沙兽不断滋生着，沙漠中的人处境变得更加困难。 意料之外，星之提督出手了。他似乎并不想大陆上的人彻底消失。他告诉路辰，可以利用沙兽死后析出的晶石，人为地创造能力者。能力者的力量，足以对抗沙兽。 路辰照做了，但他没想到，能力者是有极限的，越过了极限，他们就会陷入疯狂。 “这样不好吗？我可以教你如何操控他们，没有神志的他们才不会背叛你。 “你难道忘记了，一开始，你将濒死的人救回乐园，把他们变为能力者后，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 “背叛无处不在。他们破坏了你辛辛苦苦建造的家园，卷走物资，甚至想要取代你的位置。 “你难道还信任他们？” “不。”路辰回答，“这样倒也不错。” 于是，路辰拥有了庞大的失乐者卫队，他长时间地与他们相处。 在星之提督的诱导下，他开始对失乐者进行研究，他发现失乐者死后产生的魂石，可以用来创造更为强大、也更为疯狂的堕落者。 新生的堕落者数量不断增多，卫队的实力得到进一步提升。与此同时，路辰对他们的操控越发得心应手。 此外，星之提督出现的频率随之升高。他总是在路辰脑海中说话，教导他智慧和知识，也污染他的情绪。 路辰与罗夏的隔阂也愈发深了。 失乐者刚出现的时候，罗夏曾疑惑过：为什么他们会在此生存？他的同伴又为何能够指使他们？ 他试图找到路辰，问个清楚。 对此，路辰视而不见，扭头躲进实验室。另一方面，他开始建造中央控制室，那里戒备森严，连罗夏也不得入内。 一连数载，罗夏彻底失望，他选择离去，到沙漠里闯荡。路辰没有横加阻拦，只是在罗夏离开乐园的时候，躲在隐形防护罩里面，遥遥地目送他离去。 黄沙飞扬，热浪滚滚。 罗夏伫立在乐园门口，一动也不动。 他在等人，等一个朋友。他希望至少在最后，他们能见上一面。 可惜，结果不遂他愿，门口仍是无人出现。罗夏转身，带上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乐园。 8. 唯一的朋友离开后，路辰捡起了父母以前的兴趣爱好，他开始学习如何培植花花草草。 母亲喜爱白百合和蔷薇，他便倾注大半心力在其身上。 幸运的是，他很有天赋——小房子里的一草一木，长势喜人。 阳光明媚，大片的云朵飘浮在浅蓝色的天空中，时不时的，它们变幻着形状。清风裹挟着丝丝缕缕的暖意，拂面而来，抚慰着花园里的小小生灵们。 路辰手持园艺剪，捧起一支白蔷薇，端详着，判断着哪里的枝丫需要修剪。 在白百合和蔷薇的小小国度里，他打理着属于自己的植物。 突然，一位不速之客造访他的秘境。高大的身躯灵活地穿梭在花丛间，并未伤害到花园的一花一叶。 尽管身躯已经异人化，但“它”身上还保留着女性的一部分特征，让人明白“它”的真实性别——她是一位银发的女士。 此时，她弯曲着身体，痛苦地哀嚎。但她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攻击意图，还刻意避开了花花草草。 按理说，失乐者和堕落者会遵照路辰的命令，离小花园远远的，不知为何，这位女士能冲破他的命令，来到这里。 路辰上前，走到离她还有几步路的地方，向她伸出手：“你是在找我吗？” 她低低地“嗷”了一声。 “来吧，到我身边。”路辰道，“不过你要小心一点，不要伤害到我的花园。正如你刚刚那样，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堕落者像是听懂了一般，小心翼翼地迈步前行。路辰引导着她，两人无声地坐在树下。 树下开着一片淡蓝色的小花，花瓣上沾着细小的露珠，圆滚滚的，颇为可爱。 路辰静静地看着它们。 那位女士探过身，骨刃一般的手臂伸出少许，像是要摸摸那朵花，快碰到时，她又收了回去。 她望着那片花，麻木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温柔。 刺目的阳光从叶片缝隙中漏下，落在路辰的脸上，他不适地眯起眼睛。 她动了动，替他遮住了光线。 “谢谢。” “……” 堕落者不动，与路辰相连的精神却活跃起来。 “你想问我，以后还可以来这里吗？”路辰顿了顿，没有回答。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破坏它们的。” “花园……嘶……”话未说完，路辰的头就剧烈疼痛起来。他蜷缩成一团，拇指抵住太阳穴，一下下地按揉。 一切只是徒劳——脑海中传来的疼痛并未减弱，反倒是变本加厉。 昏沉中，他像是被挤出了这个躯壳，灵魂飘在空中，以上帝视角观看由他主演的戏码。 下一瞬，视角又转换了。星光明灭，路辰置身于浩瀚的星空。 宇宙无垠，寂寥无声。他孤身流浪着，漂泊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静默地走向灭亡。 这是他应得的报应。路辰想道。 他闭上了双眼。 最后，他还是醒来了。 夜幕降临，晚风吹拂在路辰脸上，带着微微凉意的风让他清醒过来，他抬头，正好对上堕落者的眼眸，双目中含着点点关切之情。 “你还在吗？” “……” “别紧张，我不是在怪你。”路辰安抚道。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早上还没说完，这个花园是招待朋友的地方，那么，就请你，请你暂时做我的朋友吧。” 堕落者点头，路辰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 他知道，只要自己失去对他们的控制，他们就会反噬，抹杀他。 可这又怎样？ 短暂的陪伴已足矣。 9. 星之提督告诫过路辰，乐园的能量最多还能维持一个月，他让他早点下定决心，选取下一个吸取能量的目标。 路辰依他所言，完成了这项工作。 在另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一个少女回应了他。 借此，他定位了那个世界的坐标，却迟迟没有发射脉冲炮。相反的，路辰毫不吝啬最后的能量，开启了乐园大门，放任所有足够强大的能力者进入乐园。 每晚，路辰操控着卫队，不断筛选着人员。 最后三天，一个少女出现了。她带着这个世界所没有的活力，像一枝肆意盛开的白蔷薇，吸引着沙漠中的所有人。 他认出了她，那是给予他回应的少女。 另一个人回到了乐园——是罗夏。 路辰坐视着两个人的相遇。 罗夏对少女很友善，告诉了她不少关于乐园的情报。很快，他们达成了一致，一起回到黑街，准备晚上的行动。 路辰起了一分好奇心，忍不住出手试探两人盟约的可靠程度——他故意放出失乐者，给他们添麻烦，然而，问题被他们一一化解。 中央控制室内，全息投影清晰着映出背靠背作战的两人。 路辰静静地看着他们。 “呵。”他嗤笑一声，“这就是信任吗？” 光线穿透钢化玻璃，打在光射炮上，折射出一道道冷光。失乐者和堕落者环绕在路辰周围，呈现出保护之势。 再睁眼，路辰敛下心神，恢复平静。 他在控制器上打了几行字，命令通过腕表颁布到每个能力者手中——那是对他们的绝杀令，同时，也是对他们的考验。 路辰长叹，若他们能进入中央控制室，也许他就可以解脱了。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当他看到两人携手破门时，内心有一点说不出的快意。 三人分成两方势力，彼此相持。 路辰受了伤，脸色变得苍白，嘴角却勾起了带着恶意的笑容。 他将视线转移到少女身上。 “你意志很坚定，确实为下一任乐园主人最好的人选，把乐园交到你手上，或许就能结束这一切了。 “现在只差一件事需要确认，在必要时，你能否牺牲重要的东西。” 少女否定了他的话，路辰也不在意，又道：“在自身没有受到威胁时，人人都这么说。”他的口吻甜蜜悠扬，满含危险气息的诱惑。 路辰让少女回头。 面对眼神空洞、疑似失乐者的罗夏，少女做出了选择。她选择了信任，他们联手打倒了他。 乐园主人捂住胸口，满脸错愕地倒下。 “怎么会……” 罗夏走到他身边，望着他，目光复杂。 “你想起来了。”路辰肯定道。 “告诉我，你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那时候的你还是一个少年，怎么能完成那样的事……”罗夏的呼吸变得急促，海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路辰。 路辰吃力地站起身，罗夏下意识地想要扶起他，最后他又收了手，站定不动。 两人近在咫尺，心却隔了一道鸿沟。 “呵……”路辰站稳，凝视着四周的拟态丛林，眼中浮现出温柔，而后，像是被人控制一般，阴沉迅速爬上他的面孔。 罗夏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 “罗夏哥，我只是，用你的世界换回我的乐园。”路辰手臂上出现一道道抓痕，他仿佛没有痛觉一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你回应我，我才能利用那个世界的能量，在故土的废墟上重建我的家。” “你怎么可以……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才是我的家……” 路辰轻抚罗夏的手臂，苦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恨我，很多人恨我。可是……那个时候，我做的也不过是不顾一切地保护我的家园。 “除了那么做，我别无选择…… “而在那个过程中，我变成这样……我又该去恨谁呢？” 罗夏的手无力地垂下去，他恨他，也……爱他。 少年人长久以来的相处，一颗心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下去。 正是因为爱他，过去，他才能坚持着，陪在他的身边，一次又一次地包容他，给予他尽可能的支持；也正是因为恨他，现在，他才能对他毫不留情、大打出手。 私情大不过生他育他的世界。 如今，他又该怪谁呢…… “罗夏哥，我对你真的感到很抱歉。那时候，我…… “算了，现在讲这些毫无意义。 “现在，我也要逃走了，从这里逃走，就像你之前那样。 “从很早以前，我就很累……很累了。” 话甫落，路辰的身体崩碎，化为一片片冰晶洒落在地面，而他原先站着的地方上，留着一块魂石。 “可恶，可恶！！！” 罗夏看着眼前的一切，蹲下身，痛苦地咆哮。声音在空荡荡的玻璃房内回荡，久久不散。 10. 宇宙间的孤星终于死去。 罗夏收敛了那块魂石，准备带着它四处旅行。 在旅行开始前，罗夏也算达成了路辰的愿望——乐园的真正复苏。 他与少女商讨过。 毕竟，作为外来者的他们，尤其是罗夏，对这个世界感情十分复杂。这时，少女提出了一个建议：将世界交还给民众管理。她说，她可以提供她那个世界的资料作为蓝本。 之后，他们选出合适的领导者，将乐园交托给他。 渐渐的，一切开始好转起来。优秀的领导者带动了百姓的积极性，他们以乐园为基地，不断向四周扩张。乐园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样子。 罗夏松了一口气，带上魂石，开始了他的旅程。 得益于他那几年在沙漠闯荡的经验，一路上，他没遇到什么难题，还找到了一片绿洲。 贯穿绿洲的，是一条河流。而在绿洲中心，河上架着一座桥。 桥外，绿意盎然，暖风吹醒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相似的风景让罗夏回忆起某个人。他想起他们以前的日子——他和他在桥上玩，一玩就是一个下午，乐此不疲。 那是他们回不去的曾经。 “如果再多一个人就好了。”他喃喃道。 罗夏走上桥，顿足，伫立在桥中央。 良久，他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倒映在湖面上，风一吹，倒影随着波光一层层荡开，如同他们的过去，消散不见。 一切终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