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不决
黎常一听喻辰宿那话，再瞧见他那半死不拉活的表情，心说好家伙，这别是又神志不清醒吧，这才好了几天，又吵架？他赶紧伸手摸了摸喻辰宿的额头，感觉他体温也正常啊，没发烧…… “我没事……”喻辰宿用被纱布裹起来的手推开他，无奈地说：“你回去带孩子吧，我真没多大事。” 黎常看他除了心不在焉、神情恍惚之外，别的还是挺正常的，叮嘱了他几句，半信半疑地走了。 喻辰宿叹了口气，回办公室了。 他这个状态不行，他得打起精神来，他不能老去想雪落秋，他……他没办法，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那天晚上是很生气，甚至到现在他也依旧为了那件事生气，他不肯妥协，他是一定不希望雪落秋掺和进去的，太危险了。 而且他现在逐渐察觉到了雪落秋话里的漏洞，他知道雪落秋还是有事情瞒着他。 虽然他知道，雪落秋说的话肯定是真的，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牵扯进来的，但是这个保护也很有可能并不是自己理解的那种保护。 到底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妈的…… 喻辰宿就这么挨到下班，他有点不想回家，因为家里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他不想回去。 他跟着林晨早回去了，两个失魂落魄的男人相对无言许久，最后林晨早叫了外卖，两人大醉了一场。 意外的是林晨早喝醉了居然一句话都不说，跟他清醒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而喻辰宿喝多了也不怎么说话，于是两个人就闷着头使劲喝，没有酒了，就抱着枕头，躺在沙发上，盯着对方看。 喻辰宿喝得脑子里一片浆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浑浑噩噩地去上班，又是摸了一天的鱼。 林晨早终于忍不住问喻辰宿到底怎么了，还顺嘴把自己被甩了的事抖了出来，以博得同情。 喻辰宿伏在桌上喝林晨早给他煮的汤，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叹了口气。 “你不说就算了，我也猜到你是跟秋医生吵架了……”林晨早支着一边胳膊把脸撑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用勺子搅自己面前那碗清汤寡水，恹恹地嘟囔：“反正总比我强，莫名其妙就被甩了，连原因都没给一个……” 喻辰宿中午就没吃饭，这会儿饿得急，也没吐槽林晨早那垃圾厨艺，趴在桌上逮了个烧饼，饿狼吞食般吃着。 林晨早这也太快了吧……他去开会之前都还不知道林晨早恋爱了，怎么开了个会回来他就被甩了…… 他恋爱的那个对象是叫章谊吧……这个人好像跟雪落秋挺熟的…… “你知道章谊家在哪吗？”喻辰宿忽然来了精神，他要去找雪落秋。 不管是道歉也好，还是解释也好，或者问清楚也好，总之他要去找雪落秋，他要先见到人，他的大脑才能开始运转。 林晨早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觉得他指不定是有点毛病，“我、我知道啊，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啊，你不能去，你怎么知道秋医生是不是在他家，而且我不想见到他。” 虽然林晨早说得对，但是喻辰宿还是想去。 已经两天了，雪落秋已经两天不理他了，这种感觉太煎熬了，他忍受不了了。 “你别冲动啊老喻，你想找秋医生你可以去诊所找他啊，你不能直接去找章谊，你是人民警察，你又不是黑社会……”林晨早着急得都站起来了，就差没扑过去抱住喻辰宿的腿让他不要走了。 幸好喻辰宿还算冷静，觉得杀到陌生人家的确不是个事儿，最后放弃了这个念头，决定还是明天去诊所找一下雪落秋吧，虽然他也不确定雪落秋会不会去上班。 林晨早生怕他说一套做一套，半夜跑路去找章谊，惴惴不安了好久，最后非要喻辰宿睡卧室，他睡沙发，结果喻辰宿一进卧室就被他锁在了里面，弄得喻辰宿哭笑不得。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见章谊啊？”第二天早上轮到林晨早巡逻，喻辰宿就搭了个顺风车，在车上这么问到。 林晨早似乎听不得章谊这个名字，一听他就心慌，方向盘上的手不知道往哪搁，不知怎么就把喇叭按响了，吓了两个人一跳。 喻辰宿被他吓得手里捏着的热豆浆都差点洒出来，于是更加疑惑了，章谊是给林晨早下了什么迷魂药了，让林晨早这么怕他。 “我……我太喜欢他了……”林晨早似乎是被那一声喇叭响拉回了魂，他仔细地开着车，吞吞吐吐地说话，全然不知自己已经红了眼角，“我从没遇到过这么合适的人……你知道的，我一直是按照我姥姥给的要求找对象的，我从遇见章谊开始，我就知道姥姥肯定会喜欢他的，他太合适了……” 这个事情喻辰宿知道，他们当年一块念书的时候，林晨早用来拒绝人和分手的理由都是“我姥姥不会喜欢你”，当时他们还笑林晨早是给姥姥找对象。 喻辰宿也好奇过他为什么如此执着，直到有一回林晨早结束了训练，不知怎么想的就和他说了这件事——他家和喻辰宿家情况不一样，他小时候是姥姥带着的，姥姥特别疼他，但毕竟上了年纪，执念很深，一直为林晨早的小姨婚姻不顺而自杀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给林晨早从小就灌输“姥姥认可才能结婚”的观念，导致林晨早一谈恋爱，就下意识先考虑这个人他姥姥会不会喜欢。 虽然后来林晨早意识到这种观念不对，但他是个孝顺孩子，而且姥姥对他的影响已经不可磨灭了，所以他潜意识里还是在择偶时优先考虑姥姥会不会喜欢。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遇上一个从头到脚的模样都是姥姥喜欢的人了，他甚至都计划好找个假期把人带回去给姥姥见见了，可就在前几天，这个人突然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只丢给他了一句分手，就再也不肯见他。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离崩溃不远了，真的不远了。 喻辰宿见过他认真做事，也见过他认真对待感情，但这次他似乎是拼尽了全力去和章谊谈恋爱的。就从林晨早平时那么话多的一个人，这次却一声不吭地跟章谊恋爱了挺久，谁都不告诉，就可以看得出，林晨早真的格外认真了。 但是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好，更何况喻辰宿现在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别说给林晨早想办法了，他自己都顾不上腚了。 他只能用裹着纱布的手轻轻拍了拍林晨早的肩膀，当做是安慰。 林晨早嗨了一句，把车停在了诊所门口，短暂地又恢复了之前那个没心没肺的模样，对着喻辰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别再跟雪落秋吵架了，赶在眼泪掉下来之前一脚把喻辰宿踹出了车门。 喻辰宿望着那辆最终还是得去修理厂走一遭的车子的背影，不知怎么就在那升腾起来的尾气中看出了一丝落寞。 失意这种事，怎么还带扎堆的呢。 喻辰宿在诊所门口徘徊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决定把手上的纱布拆掉了再进去。 黎常给的药效果蛮好的，他手上的水泡已经消了，虽然手整体还是发那种不太正常的红，但是情况已经好多了，不仔细观察的话应该看不出来。 他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诊所了，值班的助理可能是新人，并不认识他，还现场给李慕打了个电话，得到李慕的确认后，才肯放他上楼。 踏上三楼的那一刻，喻辰宿的心脏砰砰猛烈地跳动了起来。他焦灼、不安、害怕、担心，他原先消失的负面情绪一下涌了出来，揉作一团，像是一片黑雾，蒙住了他的双眼。 他要面对雪落秋了，他该说什么？ 他该道歉吗？他该妥协吗？他是不是错了？ 可还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愤怒，始终萦绕在他心间。 他依旧为了那件事生气，他依旧不愿意让雪落秋涉险，他依旧希望雪落秋能够退出行动。 每离雪落秋的办公室更近一步，他的愤怒与慌乱就更添一分，以至于他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他顾不上去擦。 他没想好，一切都没想好，他怎么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他是不是应该回去，应该先考虑好了他的态度，再来找雪落秋…… “喻先生，”还没等他走到雪落秋办公室的门口，李慕忽然探出了半个身子来，看见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秋医生在天台，不在办公室。我现在腾不出手，您顺着走廊走到头往左拐，就能见到他了。” 喻辰宿脚步一顿，惊觉自己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他面对雪落秋，还是头一回如此的惶惶不安，并且煎熬……不，这是第二回了，第一回是他怀疑自己怀孕了那次…… 但那回与这回，他的心情又截然不同。 雪落秋是如何想的呢……就他前天的态度，他肯定是想了一夜想明白了什么，所以态度才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至此，喻辰宿都没有意识到，哪怕是意见不合，二人的观念有极大的冲突，雪落秋也不至于连谈谈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可那天早上雪落秋却拒绝了他谈谈的请求，并且这两天一直不愿意和他有任何交流的原因是什么。 他太生气了，愤怒蒙住了他的双眼，让他忽略了他该意识到的东西。 所以他现在会如此的惶恐不安，因为他不知道造成如今局面的根源是什么，他一点目标都没有，他没有筹码去跟雪落秋谈。 就连在他即将推开那扇生锈的铁门之前，他都在犹豫，他等一下该如何开场，他还在计较，自己该不该先道歉。 天平逐渐倾斜，最终，恐惧还是大过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