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施耀文难得地早到恭候在包厢，进门时看到自己的儿子和楚致君便露出了笑脸。

    “楚老师来，坐这！太好了，终于可以请您吃饭了。”

    “施总太客气了，说得我吃饭都诚惶诚恐的。”

    “什么诚惶诚恐，您这学期帮了小承大忙，也是帮了我大忙。”施耀文笑得鱼尾纹扬起，“我这事实在太多了，管不了他，担心他学习上落下了，毕竟咱们学校竞争这么激烈。”

    楚致君看了眼一脸冷漠围观他们寒暄的施承，笑道：“小承基础好，也很自觉，成绩已经说明一切了，我根本费不了什么心。”

    “您别谦虚，我知道他什么脾性，骨子里叛逆着呢。”

    一旁施承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断道：“你俩别说了，快吃饭。”

    “行，听儿子的，吃饭！饿坏了吧？我想到你考试费体力，所以点了好多肉，欸，你不是爱吃这个糖醋排骨吗？快尝一口。”

    施承看都没看一眼转到眼前的菜就道：“是菠萝排骨，没一次记对的。”

    场面尴尬了几秒，楚致君急忙解围：“这糖醋排骨好像是他们家招牌吧？我还说一直有机会尝尝呢。”

    “那看来我点的菜很合楚老师口味啊，来，您夹。”施耀文也迅速接过话头。

    施承拿起筷子面无表情地开动，吃了几口后神态才稍微缓和了点，但还是不愿意主动开口说话。

    施耀文见此便找话题道：“噢我记得了，你小子喜欢吃偏清新的酸甜口，特别爱吃这道菜里的菠萝。”

    施承配合着皮笑肉不笑了一下，“这里的菜还不错，老味道了。”

    “你爸选的餐厅能有错？欸你额头伤好点没有？没留疤吧？下次打球注意点啊。”施耀文顺带关心起儿子的伤。

    楚致君看了施承一眼，少年告诉他自己骗施耀文说打球磕到额头了，不然这么短的时间伤口没法恢复。

    “去见你上次说的那个医生了，他检查了伤口说不会留。”

    “那就好，咱们家的门面额头留个疤可就不好了。”

    “得了吧，什么门面，爷爷才是家里的佛。”

    施耀文咳嗽一声示意儿子别多说，然后朝楚致君笑笑，“来，楚老师喝汤。”

    楚致君偶尔参加学术论坛能碰上不错的冷餐会和自助餐，但他感觉都比不上此时的美味，不知道是因为对施家有富人滤镜，还是因为施承坐在旁边。

    “对了楚老师，下个月，也就是大年初九，是我们家老爷生日寿，还想邀请您来参加寿宴。”

    楚致君吃了一惊，“谢谢施总，只是我还没见过施老爷子，不知这样合不合适？”

    “放心，我和他说过您是在学校照顾小承的老师，他一直也想当面表示感谢。”

    “太好了。”只是不知道礼物怎么买，楚致君心里琢磨道。

    施耀文开了一瓶拉菲，听到年份楚致君又暗暗吃了一惊，想着对自己一介普通教师都这么大方，看来施家真的是雄厚然。他用余光打量了下施承，少年品酒的表情很自然，也没因为这是昂贵的酒而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来是见惯了山珍海味。

    “楚老师之前有品酒么？这酒单宁丰富，果香味很浓。”

    楚致君参加过不少学术圈的应酬，略懂一些浅显的品酒知识，此时还能应答两句，但施耀文再深问就答不上来了。

    “行了爸，楚老师喝不了多少酒，你也少喝点，况且喝酒也不利于中年人保持身材。”施承忽然用一种戏谑的口吻打断了父亲酒桌上的侃侃而谈。

    “小子你这是关心爸爸啦？行，但这杯我得干了，算是向楚老师表示谢意，而且小承在学校后面几年，还得多承蒙您照顾啊！”

    楚致君赶紧也站起来：“施总您客气了。”

    “别别，您随意，而且以后咱们公司培训，还得请您来讲！”

    楚致君听到这心里雀跃。大学里教书工资有限，即便是名校的教职，要想在北京生活得舒服些，赚外快是必须的。他不奢望过上那些“小资生活”，只是母亲的身体近年每况愈下，不久后还得来北京找医生，医药费肯定会带来很大的压力。

    心情开阔后他口条也更利索了，饭局上和施耀文时政经济、国际风云聊了很多，其中还委婉地恭维了这位商界巨头。期间施承也会适时插两句，发表观点或用冷幽默调侃一下父亲来活跃气氛。饭局结束时气氛很不错。

    施耀文先行一步去结账，楚致君也站起来准备往外走，他看到施承朝他点了点头，随后忽然凑近来道：“爷爷喜欢读史，特别喜欢我们历史系言教授的观点，最近言教授不是准备出新作吗？您可以送他一本签名书，不贵又讨巧。”

    “谢谢小承，”楚致君心里一暖，“那你送什么？”

    “先保密，”施承笑道，“我这个长孙如果送书这么便宜的东西，可就要笑话了。”

    楚致君点点头，以施承在家里的特殊身份和地位，送给施老爷子的礼物上的确是得好好考虑。

    “你喝酒上脸的啊老师。”

    “对，稍微喝多一点就会，不过还好，没什么其他反应。”

    “下次请你喝一杯精酿，那个不会上脸，像今天这种还是少喝点。”

    施承总是表现出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和到位，今天的饭局上楚致君算是更深切地感受到了，这是他欣赏和喜欢施承的地方。当然，他也喜欢对方时不时流露出的叛逆和稚气。

    施承或许就是楚致君对“恋人”这个词汇最好想象的集合。他认为这种“最好”从来不可能属于自己。他只求能有个最好的观赏位，静静地看着美好的事物就足以。

    ＊

    第二天楚致君就去联系了历史系的言教授，对方属于那种不太屑于与资本家搞好关系的知识分子，不是他这样的实用主义学者，楚致君软磨硬泡了半天终于把施老爷子礼物的事搞定了。

    解决了这件事后他心情舒畅了不少，看空气不错，换了身衣服决定在学校里跑跑步。经过篮球场时，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楚老师，回头一看，是个穿着篮球服有点眼熟的学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楚老师，我是和施承一起打球的浩子，哈哈，之前见过您几次。”

    “浩子你好，”楚老师点头应道：“你们还没放假吗？”

    “放啦，但我们家都在北京，学校的场地比较好订，今天就都来这打球了。”

    “噢，那施承他今天来吗？”

    “本来想叫他的，但他出国玩了嘛，您也懂的，他家里要求比较严，以前放假都要去游学什么的。诶老师会打吗？一起玩玩？”

    楚老师想了想，“好啊，不过我好久没打了，你们得让着点老人家啊。”

    “哈哈老师你才刚三十，不老不老！”

    楚致君毕竟平时也有点锻炼，虽然技巧不足，但体力还是能跟上这些十八九小年轻的，一场二十分钟下来，佩服得几个男孩直鼓掌，还录了段小视频。

    休息期间楚致君请客买了饮料，和浩子他们聊了起来，话题除了校园生活，他还适时问了些关于施承的事。他本来就擅长和学生打成一片，经过这一球局，以浩子为首的男孩们和楚致君更是无话不说。

    “承子最近超级努力，当然他以前也是，但偶尔还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玩，现在自从和薛蓉分手后，很多局都不去了，给他介绍妹子也不愿意。”

    “他成长了！我跟你说老师，他的女朋友一个比一个漂亮优秀，想当年第一个是我们班的……”

    “我严重怀疑这小子眼光变高了，有几种可能，一是看上追不到的了，二是想努力一把超越他爸爸爷爷，以后找个比他们家还牛逼的。”

    “比他们家牛逼？感觉钱上是不太可能了，那就得讲政X了，那不得到中XX去啊？”

    楚致君笑着听这些小年轻聊天，听着和施承有关的过去，这些让他本来就不错的心情更愉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