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紫霄神主握他手腕的力气更大，敛眉道：“你为什么在这？”

    什么叫做“他为何在这”？赤溟呆呆地瞪着他，神主真魂苏醒，见他的第一面就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赤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们发现了。”紫霄神主的讶然转瞬即逝，手指掩盖莲瓣神印，冰冷的眸子仿佛穿透了下界的桎梏，看向了三仙天。天地间霎时受感而产生异动，有股无形的力量想要跨越玄界的坚壁，却被牢牢地挡在了外面。

    三仙天之上，无量天。

    无量神主收回试探的神力，自语道：“下界有仙痕？三仙天早已关闭通路，九界成仙者，诛！”

    赤溟心里猛地一沉，自家神主说的便是其他两位神主。低调十六载，因为这次意外，紫霄神主神力泄露，再蒙蔽不了天机。那两位可不是省油的灯，暂时不清楚神主的身份，但以后的试探只会更多。

    神主尚未成长起来，他从未像此刻一样，诞生强烈的危机感。以他七阶神尊的修为，强行打破天地桎梏反抗神主，能否拖延一息时间还成问题。神劫境和神尊境，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紫霄神主面上看不透情绪，他欲张口说话，眉心的莲瓣神印忽闪烁几番，逐渐淡了下去。最后消失前，他按住赤溟的肚子，在元宫内的金芒上留下一道禁制，说：“赤溟，它不应该交给你，但是……百年内莫动它，我会……”余下的话伴随神印黯淡，没有说出来，沈鸢的身体又软软地倒在了赤溟的身上。

    那道禁制没有别的作用，是单纯断绝金芒和外界联系的屏障，最直接的效果就是阻止金芒的生命力诞生，禁制一日不解，金芒一日就是死物。

    冰凉的感觉充斥着赤溟全身，一滴冷汗滴落，他木然地捧着肚子，只剩下仅有的念头：神主知道这孩子存在，还留了禁制，他想做什么？

    如果神主想对孩儿不利……赤溟眼中冷光一闪，忽视了莲花印记的警告，强忍下疼痛。没有人可以对他的孩儿出手，哪怕是紫霄天，哪怕是紫霄神主。他扫了一眼灼热到发红的莲花印记，联想起紫霄海域的封禁惩罚，脸上浮现憎恨的神色。

    五万年前的事情，他不介意重演。

    “师兄，我们在哪？”沈鸢虚弱的声音传来，赤溟回神，状若平常地说道：“记得之前的事吗，我们被暗流卷了进来。”

    沈鸢坐了起来，他苏醒时就感受到了强烈的煞气，绝非寻常生物所有，全然来自赤溟，甚至他们的因果线受到影响，以往不容忽略的粗壮金线居然有变细的趋势。在他开口后，金线已弱了十之有一。他没有意识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沈鸢并没有直接询问，而是当做不知情，盘坐好稳定翻涌的气血。待伤势好转，他道：“不如去里面看看。”

    赤溟看着没有以往那么积极了，他打碎挡路的冰石，走在沈鸢身后。

    “呼。”沈鸢轻轻吹出一口气，就在这时他发现了异常。他们是修玄者，足以抵挡寒冷，故而最开始他没有注意到。白色的雾气里飘浮着冰晶，正是留心了一下呼吸，沈鸢看到自己的指尖变成了晶蓝色，冰结的速度还在不断加快，向全身蔓延。

    无形之寒？沈鸢活动手指，看身后的赤溟没有察觉，就提醒道：“这里不对劲。”

    “是吗？”赤溟环顾四周，疑问地看过来。

    沈鸢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着痕迹地观察他们正在走的路，就是想不通哪里有问题。

    走了几步，他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师弟？”身后赤溟催促道。

    “原来是幻境。”沈鸢闭上眼睛，原本与赤溟连在一起的金线没了。那些神通手段或许欺骗得了沈鸢的眼睛，但观望因果线的能力本就不需要眼睛啊！此间玄界幻术粗劣，其他修士想看透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沈鸢依赖因果线，一眼就辨识得出身边人是不是原货。他抬起手，直接打散了赤溟的幻象。

    “师兄在那。”跟着金线，沈鸢走去寻找真正的赤溟。他们不知何时分开了，若不是有因果线指引，想找到赤溟还有些费劲。

    和沈鸢不同，赤溟一开始就发现了。他好歹是神尊级别的灵识，怎么可能被下界的幻象影响？但是刚经历神主苏醒，赤溟对沈鸢感觉十分复杂，自认为无法照常对他，就放任沈鸢被幻境骗走了。

    赤溟不确定该不该相信神主。又或者是当年紫霄神主镇压了他，把他丢到紫霄海域时就有了这样的怀疑。说到底，神主和他没有多深厚的关系，没有孩儿这个意外，赤溟本就对紫霄天没有多少归属感。

    想到这，他自嘲一笑。又不是三仙天土生土长的生灵，都到了神尊位，经历下界飞升的腥风血雨，何必在乎什么“信任”呢？轻信他人的修士，早就泯灭在了飞升的道路上。

    替神主庇护一世，就当是断了他们的因果。日后回仙天，他赤溟再不是紫霄神主的坐骑，届时带着孩儿，天高任鸟飞，岂不更好？

    想通了心事，他就不纠结了，待在原地等沈鸢找过来。

    “师兄！”火红的人影在冰洞过于显眼，赤溟看见沈鸢，关切两句，沈鸢摇头道：“是我见识浅薄，受了影响。”

    赤溟想了想说：“此地设置幻境，是想防止被人发现了什么东西吧？我们去找到幻境的阵眼。”

    “嗯。”沈鸢赞同道。

    没了幻觉影响，道路两边生长的灵植一览无余。赤溟挑了些年份高的塞进乾坤造化袋，沈鸢则兴趣缺缺。这就是大宗门弟子的底蕴，外界疯抢的宝物在他们眼里如若废物。

    收了十几个，赤溟也没兴趣了，一路走到阵眼中心，破开重重禁制保护的大门。

    “师兄功力见长。”沈鸢不免夸赞。他想做到凭肉身力量破除禁制还有些困难。

    随意看了眼里面的东西，赤溟在灵界的时候见得太多了，那些将死的修士都喜欢放各种考验来保护传承，更有甚者直接对传承做手脚，祸害后人。

    一处道明境修士的传承，不要也罢，估计神主也看不上这样的。

    沈鸢虽不至于看不上，但确实没打算修习。不过他喜欢采百家之长，可以拿来观摩一二，之后献给仙宫换贡献就是了。

    他们这些圣子瞧不上的东西，想要的人多了去了。

    “先确认有没有问题。”赤溟不想沈鸢拿假传承，万一出事怎么办？他神识扫荡一遍传承，抹去原主留的痕迹，才放心地交给沈鸢。至于原主消失前叫嚷的复兴道法，那是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

    收走传承的瞬间，冰洞摇晃，残留的玄力把他二人传了出去。

    外面聚集了不少人，看见二人出来，都看向了这边。

    某人夺宝，出门必定有人围堵。“原来哪一界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赤溟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