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异鬼
正午的时候外面没有往常那么明亮，天空挤满了黑压压的云层，把整座城市都压得透不过气来。空气潮湿闷热，是要下暴风雨的前兆。我抱着坤哥的腰贴着他的后背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过往的行人如鬼魅一般在眼底呼啸闪过，在疾风里穿梭了快两个小时才赶到了南郊。 南郊有一处四A级的景区，是一座女神山。朋友早在山门口的咖啡厅等了我们小半晌了，所有人都到齐后，我们坐下来玩了一会儿桌游，喝过了下午茶就启程去了山上。 山里的气候确实要比外面凉快很多，特别是越往高处走，竟还觉得有些冷。我们走到离山顶不远的一处流水湖边停了下来，几个女生早就走不动了。大家都在抱怨冷，坤哥摸了摸我的头脱下自己的短袖套到我身上。几个女生被这个体育生露出的一身腱子肉惹得面色微红。 吃了点东西后我顺着山路漫无目地朝前走，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些不知名的奇花异草。路上遇到几只猴子，猴子成群结队面面相觑挡着我的路，大有不给吃的就不让过的架势。我一翻兜里的确没有什么吃的，只好转头就走，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没想到那猴子却没那么好应付，看见我买路财都没留下还想走人，直接攀着栏杆几个跟头翻过来就扒到了我的身上。猴群粗鲁地在我身上东翻西找，半点食物也没找到，领头的大红毛似乎生了气，一把扯下我挂在脖子上的小药瓶。 “喂，等等！”我连忙伸手阻止，然而还没等我抓住他的尾巴，这个灵活的强盗两三下就跳走隐匿道树林中去了。 我一路追它到一颗巨大的榕树下，抬眼望去面前的古树的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的枝叶像一张椭圆形的巨型伞盖笼罩着整片树林，让人不敢猜测此树的年龄。而那只猴子也凭借着这参天巨树成功从我的视线里逃离出去。 我叹了口气还想继续往前寻找，却发现那榕树茂密的枝叶里似乎掉落了几团黑色的东西，再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树上爬下来了无数个奇形怪状的生物。就在我转身逃跑的一瞬间，一只八爪巨猿已经狂奔到了我的身边，速度之快让我只感到一阵疾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紧接着它就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毛臂猛地一拳砸在我的小腹，我立刻被打飞出去四五米，顿时只感到肠子都绞在了一起，腹部的疼痛让我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心。 我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左右看了看，等那怪物再次袭来的时候，立即抄起一根登山棍猛地戳向它的眼睛，瞬间红白污浊溅了一地。 趁它惨叫的工夫我赶紧起身，努力朝外边跑去。 此刻树林外坤哥也听到了动静飞快朝我跑来。 我以为这些幻像在我遇到坤哥的那一瞬间又会消失，而等他扶起我的时候，我却从他的瞳孔倒影里看到了身后紧追不舍的暴走奇行种。 坤哥明显震惊了数秒，不敢相信地问道：“那些是什么？” “大概是异鬼。”我同样震惊于这次坤哥竟也看到了这些异常，喘息着说道。 速度极快的异鬼们瞬间就围住了我们，这些怪物看起来似乎异常兴奋， “就是他旁边这个人，终于找到了。” “他的气味，就是来自旁边这个人，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这些怪物仿佛瞬间达成了共识，电光火石之间，猛地朝坤哥扑来。 一切的变故来的太快，不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坤哥把我护在身后，本能地抄一根木棍挡下了沉重的一击。 狂风不止，山雨欲来，猛烈摇晃的林叶像哭嚎的妇人一样让人心里发憷。 以一敌十，对面又是身形特异的奇种，终究难以应付。怪物尖利的爪牙在坤哥身上划开了数不清的口子，少年满身的鲜血已经分不清是来自敌人还是自己。 “后面还有很多，赶紧跑！”我大声喊到。 坤哥立刻拉起我，飞快地朝山下跑去。山林里冰冷的空气像尖刀一样在我肺部来回闯荡，粘稠的鲜血把我们紧握着的手几乎黏在了一起。一路上山里的游客像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也不动，我发现异鬼们不停地从路人的身体里穿过，仿佛毫无阻碍。看来这一场异变只有我和坤哥能看的见。 虽然行人们没有受到这些异鬼的直接伤害，但是不少却被它们攀爬踩落下的岩石却砸中。变故就发生在我们正跑到半山腰的时候，前边山崖旁蹲着两个被定住的小朋友，眼看一块巨石就要砸向了他们，坤哥松开我的手猛地扑过去，常年训练的体育生在危机关头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抢着死神的速度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大吼一声将那两个小孩拎到一边，而这瞬间的工夫自己却被落石击中滚下了山去。 我瞳孔一颤，只愣了半秒也立即顺着山坡滑了下去，不知道尖锐的岩石在我背部割开了多少口子，剧烈的疼痛却让我变得异常清醒，我凝神努力寻找着坤哥的影子。 最终在落地不远处找到了被巨石死死压住双腿的男人。 暴雨如期而至，血和泥浆和着急速坠落的雨滴在土地上炸开，地上满身泥泞的男人看起来十分狼狈，他闷哼了一声，咬着牙把一只扭曲折断的手骨扳直，起伏的呼吸在满面的雨水里呼出几个水泡。坤哥抹了把脸，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道：“怎么哭了？” 我这才意识到脸上滑落的一行水线不是雨水而是眼泪，我吸了吸鼻子，想起小时候坤哥也总是站在我面前问我为什么哭。 …… “我腿断了。你先走，去外面报警，山里没信号。”坤哥语气平稳地说道，“找到人之后再回来救我”。 而我却没有选择听取这个建议，我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在附近搜搜找找捡到了几根别人丢弃的登山杖和攀岩绳，然后找了一出高地搭了一个杠杆，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巨石从坤哥的腿上撬了出去。 在我耗尽力气瘫下的一瞬间，坤哥突然抱住我猛地一个翻身，一只尖锐的利爪从他的腹部穿透了过去。我看见男人原本该是整齐腹肌的地方烂开了一个窟窿，猩红的血丝立刻布满了我的双眼。坤哥的嘴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就在瞬间他大吼一声拼劲全力地一个反扎，将登山棍也插入后方异鬼的心脏，那只猴脸豹身的腐尸怪物在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中沉重倒地。 我扶着身上面色惨白的男人，双手不停地颤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去医院。我脱下坤哥脱给我的T恤拼命的想堵住那个洞口，血液却如流水般不停涌出。山腰上的异鬼仍在四处寻觅着我们的踪迹，随时都有可能赶来。 绝望逐渐涌上心头，正在这时，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泥泞里藏着的一个绿色的小药瓶，正是被猴子抢走的那个！殊不知竟机缘巧合被它扔到了这里。 我颤颤巍巍的捡起那个药瓶，对坤哥喊道：“这个东西能隐匿我们的气味，只要涂上他，混到人群里面去，它们就找不见我们了。”一边说着，将绿色的脂液涂在了我们两人的脖子上。 果然，头顶上异鬼的动静逐渐变小了很多。待到它们都向别处寻去了，我赶紧托起坤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生生把他拖到公路上的一辆摩托车上，我从旁边车主的身上取下钥匙，翻身上车，把身后人的双手捆在我的腰际，吞着雨水说道：“坚持一下，抱紧，我们去医院。” 摩托车在风雨里急速进入城区，城市的人们竟也都被冻住了似的，所有人都一动不动，除了狂风骤雨的呼号声，整座城市寂静的可怕。 这样的话，去医院没用了…… 我停在一座跨江大桥上，抱着奄奄一息的坤哥下车瘫坐在地上，手无足措地看着漫天倾盆而下的骤雨。身下的河水在雨中暴涨如同泄洪一般疾驰奔流而去，发出轰隆隆的噪音。身边的异鬼们一只一只经过，却依旧追踪不到躲在人群中的我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都快要阖上眼睡去。突然一股强烈的气压瞬间打醒了我，只看见一只巨大长满触手的怪物从天而降，在我的视角里便如同一个庞大的阴影在急速下落，十秒过后那巨物宛如一座大厦般的体积重重的落在湍急的长河里，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从河床底掀起了惊天的巨浪，十几层的楼房都被压在了浪底。大桥被震地猛烈摇晃，摇曳的金属声夹杂着汽车此起彼伏的报警器声，我的耳膜被巨大的音浪震得生疼。 那巨物落下后发出低频的嚎叫，明明只是一阵刺耳的频率，我却能听懂它嘴里的意思。 “没用的东西，找不到人就由我来毁掉这座城市，纵使屠城也务必不能让他回归！” 小异鬼们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听到后共鸣，也发出尖锐的鸣声。 狂风里巨怪伸出千条触手，在空中逐渐凝聚出一个黑色的能量体，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团也变得越来越大。 我冷笑着猜测那是炸弹一样的东西，只要它砸下来，整个城市都将被夷为平地。怀里依旧搂着浑身冰冷的坤哥，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