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裴湛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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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的四月天依然寒冷。 有了火药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北蛮军被打得节节败退,这一个多月来丢了好几座城池,散布在草原上的部落不知被天楚将士们灭了多少。 天楚皇帝萧佑堂年少气盛,野心勃勃,势要将祖辈们没有完成的宏伟志愿执行到底,不止要把蛮族赶出天楚国的国境,更要让天楚将士们的铁蹄踏破蛮族王庭,踏遍蛮族整片草原。 寒风如同刀子一样刮过草原,冬日的厚雪依然没有融化,白天的气温还好,每到了夜晚,便冷得直沁入骨头里。 尉迟文林率领大军,包括裴湛的刹羽铁骑在内,一共五万多兵马在刚刚占下的北蛮小城延唐修整补给。 北蛮王庭官制模仿天楚,以主城为大单位,设了郡县,下方统辖着大大小小的部落,只是那些部落是流动的,也许今天在这个郡城的管辖范围之内,明天便又随着水草迁移到了别的县城,到底是比不上天楚。 延唐城内自然也有城主府,也是郡守府,如今被天楚的大军占了,尉迟文林这个统帅自然就住进了郡守府。 各个小统领,各军将领们都分了住处,不过大家都不在乎这些,在外打仗不是来享受的,晚上有个避风遮寒的地方就行,有的小将更是直接就和士兵们一块儿睡了。 在这儿修整个两三天,待尉迟文林将上奏的折子拟好递出去,大军粮草补齐,便马上就又要出发。 这几天里,便是将士们难得的放松时间,因着连连打了胜仗,平日操练之后的休息时间,校场上士兵们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有时还有心思搞些娱乐活动。 这会儿趁着大中午的太阳好,校场中间的空地上就有人比试起来了,周围围了一圈儿的士兵们在起哄,这里头还夹杂着几个看热闹的小将领。 场上两个男人身高相当,都是大块头,一身的腱子肉,大冷天的打得连上衣都脱了,满头大汗的露出结实的肩背肌肉,身上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揍他啊!大张!上!撩他腿!” “石头别怂!抱他腰!抱他腰!” “石头加油!石头加油!” 这军营里边,不知道有多少个叫“石头”、“柱子”、“铁蛋儿”的,大家也都这么混着叫。 这会儿那叫石头的汉子一把抱住大张的腰,一条腿绊着大张另一条腿,一个用力,噗通一下把大张掼倒在地上,石头从他背后压了上去,拧着他的一条胳膊,腿跪在他背上,按着大张不让他起来。 看热闹的士兵们立马起哄。 “哦——!” “倒了倒了倒了!!” “大张起来啊!快起来!你输了老子就要赔上一顿饭钱了!” “石头赢了!石头赢了!” “来来来,别吵了,这把石头胜了!铜板儿交来!” “唉,大张今儿是没吃饱饭么,咋还打不过石头了。” 军营里面这种小赌是无伤大雅的,都是娱乐性质的,行军打仗过的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候,这儿也没别的娱乐活动,只能是用这种方式来放松放松,只要不影响到正常的操练,一般上官们也不会去管束。 场中央那叫石头的汉子放开了大张,伸手把他拉起来,两人互相锤了对方几拳,嘿嘿笑了几声,推推搡搡地走出来。 一旁便又有人大声嚷嚷着,“还有谁!快快快去!赶紧的抓紧时间啦!” “栓子去!” “刘伍长上去耍耍!” “俺来俺来!” 一时间闹哄哄的,有自告奋勇的,也有怂恿着身边好友上场的。 正在大家伙儿闹腾的时候,场上却是有人已经先进去了。 那人肌肤白皙,红唇似血,一身黑色的劲装,脚踩长靴,身材修劲,一手撩起袍子下摆扎进腰带中,锐利的双眼扫视了一周,一手朝人群里勾了勾,冷声道:“来。” 被那双眼睛一看,场下将士们顿觉遍体生寒,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般,一个个畏畏缩缩地不敢吱声。 裴湛指了指刚才场上的汉子,“叫石头是吧,你来。” 石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磕磕巴巴道:“不不不,裴、裴指挥使大人,我、我不行,我我我都没力气了……” 裴湛不耐地冷哼:“鼠胆!” 裴湛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挨个儿看向人群里,大兵小兵们吓得缩着脖子,有的恨不得躲到后面去,深怕被裴湛点到自己。 裴湛的目光落在一处,开口道:“厉骁,上来。” 厉骁倒不像其他人那样害怕裴湛,还挺佩服裴湛杀敌时的狠劲,他不怕跟裴湛打,就是有点儿怕被打得疼。 在战场上跟敌人打受伤了是一回事,跟自己人打得伤了是另一回事。 厉骁挠了挠头,咧嘴笑了笑,左右看了看,身边的小兵们便一个劲儿地推他出去。 厉骁倒也干脆,就那么出去了。 后面那一群兵们果然开始起哄来,比看刚才那一场比试还要兴奋,一个个热血沸腾的,都毫不忌讳地给厉骁鼓劲儿,就盼着厉骁能打败裴湛这个“血罗刹”。 厉骁和裴湛俩人一对上,就是疾风骤雨般的过招,几乎是拳拳到肉,招式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围观的士兵们霎时间竟是被震得瞪大眼睛,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这才是高手过招! 刚才石头和大张的比试和他俩一比,简直就像是两个小孩儿打架。 厉骁的武学由家中长辈传承而来,以力量为主,原本是中规中矩的路数,每招每式都是直来直往,大开大合,完全是擅长正面迎敌的战将之风,而且厉骁的性格便是如此,这样的风格正适合他。 后来经过柳绵夏的指点,厉骁又学了些制敌要害的手段,便在原来的基础上更添了几分凌厉。 裴湛的招式,看似毫无章法,却完全是生死之间悟出来的,不浪费一丝力气,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直奔对手的性命而去,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若非如此,裴湛早已不知在战场上死了多少回了。 俩人越打越兴奋,都有种棋逢敌手的酣畅淋漓之感。 厉骁甚至把上衣都扒下去,喘着粗气赤膊上阵。 裴湛的额头上也冒着细密的汗珠,那双眸子愈发明亮。 到得最后,厉骁大意失误,被裴湛锁住咽喉。 校场上比试一般不使用兵器,大多是赤手空拳的打斗。 若换成是兵器,这一招锁喉,便是被刀剑架在了脖子上。 厉骁咧嘴笑道:“我输了。指挥使太厉害了!” 裴湛胜的其实也不轻松,他的力量不如厉骁强,不可能正面去比拼力量,只能是取巧。 他心中一直对厉骁带着嫉妒以及怒意,打斗时便分毫没有留手,而厉骁却是只当同僚之间的比试,自然在气势上就不如裴湛,输了也是正常。 但若到了战场上,杀敌的时候,厉骁并非比不上裴湛。 这些裴湛心中是一清二楚的,厉骁却是心思单纯,没想那么多,输了便是直接就认,并且对裴湛佩服不已。 在厉骁心里,能打赢他的都是强者。 裴湛松开厉骁,虽满心的不愿意,还是沉声赞了一句:“你不错。” 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便让厉骁笑开了花。 场下围观的士兵们立时就起哄起来,“厉千户厉害啊!” “裴指挥使威武!” “看得太过瘾了!” “我就说厉千户打不过裴指挥使吧!” “哎哎哎,输了的拿钱来!输了的拿钱来!” “厉千户虽然输了,但也不赖!换你你能在裴指挥使手下走几招?” “那怂包一招也过不了!” “还说我呢!你还没上场都吓得尿裤子了!” “厉千户真汉子!” “哼!银子拿去!咱们千户那是大意了!真去杀蛮子,咱们千户比裴指挥使杀得还多呢!” …… 厉骁和裴湛这一场比试之后,便没人再敢上去比了。 ——实力不如那两位,怕丢人。 校场上的热闹刚刚散去不久,大家伙儿还在回味着这场令人热血沸腾的比试呢,当天晚上就接到了军令,张容池张将军率领三万兵马与尉迟将军的兵马汇合,一共八万兵马,号称十万大军整装出发,直击北蛮王庭兰河城! 为了出其不意,大军带上粮草,夜晚赶路,白天休息,从延唐城到兰河城,原本要花上六七天的时间,只用了三天就到了。 天楚大军一刻也不曾停歇,趁夜攻城! 巨大的燃烧弹抛出,照亮了整个城池的上空。 北蛮人是马背上的民族,向来擅长进攻,而不擅长守城,那些守城的法子都是朝天楚学来的,学的也不甚透彻。 天楚将士们带着杀伤力巨大的火炮,火炮是刚刚才在皇帝的命令下由朝廷的大匠制造出来的,由于工艺复杂,耗时耗力,赶紧赶忙的到如今也只出了三门炮,其中两门便被送到了边关。 但即便只有两门火炮,也足够强横的轰开兰河城的大门。 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守城的北蛮勇士几乎要吓破胆,他们四散奔逃,高呼着“神罚”。 “是雷神!雷神来了!” “神罚!神罚啊——!” “快跑!快跑!” “雷神降下惩罚了!” “快跑啊——!” “是大王惹怒了天神!” “大王想占天楚的地和粮食,天神才会生气!” “大王犯错了!惹怒了雷神!” 火炮接连落下来,一爆炸就是半个屋子倒塌了,很多人都眼睁睁看见自己的同胞被炸得缺胳膊断腿,甚至有的只剩下半边身子,到处都是焦糊的气味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闻着作呕,心生恐惧。 这些喊话的人中有真的被吓到了的北蛮人,也有裴湛安排的趁乱搅混水的,那些喊着北蛮大王犯错,惹怒天神的,都是混在人群里的天楚士兵。 北蛮人失了胆气,溃散的速度极快,尉迟文林下令停了火炮,伴随着滔天的喊杀声,天楚将士们如狼似虎般地冲进了兰河城。 伊勒德的王帐勇士们迎击上来,双方的兵马在城中展开了巷战。 而此时,王庭之内。 伊勒德已经把甲胄穿在了身上,他所有的儿子们都是一身戎装,王庭大小官员齐聚一堂。 三王子额日勒紧握拳头,沉声道:“父王!咱们杀出去!杀光那些楚狗!” “对!父王!”四王子苏曼也握住腰间的弯刀,上前一步大声道,“杀出去!哪有什么雷神降罚!只是一种会爆炸的武器,根本就是大哥自己吓破了胆子!” 苏曼所说的大哥,便是巴特尔,当初伊勒德的二儿子吉达战死,他便派了巴特尔前去为吉达报仇。 谁知道巴特尔运气不好,碰上天楚大军的火炮,所率部队伤亡惨重,巴特尔自己也被炸断了一条胳膊,从此对火炮产生了畏惧之心。 巴特尔亲身体会过火炮的强大,拖着伤体回到王庭之后,他便劝伊勒德收手,可惜只换来伊勒德的责骂与其他几个兄弟的嘲笑,嘲笑他丢了蛮族勇士的脸。 而今天楚将士已经攻破了兰河城,外面喊杀声震天,天空都仿佛被火烧着了一般。 摆在伊勒德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逃,要么战。 庭中的官员们开始争吵了起来,有主战的,也有主逃得。 “我铁牛部没有孬种!死也要死在马背上!” “我部落一万勇士!连小孩都能拿刀!” “现在硬拼只会白白牺牲!咱们先走,保存实力!待修养生息之后再卷土重来!” “伊萨部勇士的血脉里没有‘逃’这个字!!” …… 蛮人性子个个刚烈,一时间吵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当场打起来。 “都别吵了!”伊勒德一掌拍在身下的座椅上,大吼一声,房梁仿佛都在震动。 庭内顿时安静下来。 伊勒德道:“巴特尔率车格部朝北走,保存实力!其余人,全部随本王迎战!” 巴特尔断了条胳膊,本就不适合再上战场,只要他还活着,他的孩子还活着,北蛮王庭的血脉,就会流传下去。 而伊勒德,他身为北蛮大王,绝不能退缩! 伊勒德当先大步迈出王庭,翻身跨上自己的战马,唰一下拔出长刀,“杀——!” 身后两位王子及各部落的统领们战意骇人,齐声吼道:“杀!杀!杀——!” 拱卫王庭的几大部落合并起来,大约还有五万勇士,北蛮勇士在马上大多能以一敌二,如今虽然被天楚大军困在这城内,只能进行巷战,骑兵根本施展不开,却也实力斐然。 裴湛带领的刹羽铁骑作为前锋,眨眼间便和北蛮大军短兵相接! 裴湛早就杀红了眼,身下白马染成血红色,盔甲下的黑色袍脚也湿漉漉地滴着血,手里的刀都不知换了几把了。 凡是他胯下的马儿四蹄踏过的地方,必定会留下残破不堪的尸体。 眼见北蛮大军涌来,裴湛从一个蛮人身上拔出长刀,一夹马腹,直冲上前,盯上了一个蛮族部落头领,黑眸微眯,眼底寒光闪烁,如同一只盯上猎物的美丽斑斓的蟒蛇,探出带毒的信子。 裴湛一骑当先,带着手下亲兵,一队人和那头领身边的蛮族亲卫交战,裴湛则是正面和那头领对上,刀兵相击,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 另一边,厉骁也带着一队人马正和北蛮三王子额日勒缠斗在一起。 战场瞬息万变,短短几息的功夫,额日勒便不敌厉骁,转身要逃,厉骁岂能放他走,纵身追了上去。 哪知这竟然是额日勒设下的陷阱,他对地形熟悉,骑马入了一条巷道,等到厉骁带人撂翻了拦截的北蛮军,跟着额日勒冲进那巷道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羽箭射了过来。 厉骁反应极为敏捷,在听见破风声的瞬间便抬起手中的长枪做出防御的招式,铁箭被长枪一一击落在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厉骁有这份招架的本事,他身后跟着的士兵们却不是个个都这么厉害的,有不少人都被铁箭射中受伤,厉骁听见下属们的痛呼声,眼眶都发起红来。 北蛮人的铁箭仿佛射不完似的,厉骁胸中怒气翻滚,大吼一声:“掩护!” 他一拉缰绳,跨下的战马扬起前蹄,唏律律嘶鸣一声,竟是不退反进,朝着额日勒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眨眼马儿就追出了巷道,喊杀声中竟是与裴湛的人马碰在了一处。 厉骁只匆匆喊了一声“裴指挥使”,便反手从箭壶里抽出四支铁箭,弯弓搭箭,在疾驰的马背上拉满弓弦,目光中带着冰冷的杀意,四支铁箭流星一般射向额日勒。 这一瞬间,厉骁全身空门大开,在他射额日勒的同一时刻,北蛮军中也有数十人手中的弓箭射向了他。 厉骁手下的兵们替他挡了许多箭矢,但箭矢太多,人的速度哪里及得上飞箭,在这样的境况之下,总有疏漏的。 厉骁肩上中了一箭,他完全不顾伤势,继续抽出四支铁箭,又是一组连珠箭射了出去! 弓弦松开的刹那,对面的方向也有一支带着寒芒的铁箭摧枯拉朽般直指厉骁! 厉骁深知,这一箭他避无可避。 当他在射出那组连珠箭的时候,就做好了自己也会中箭的准备。 但只要他的箭射中了那北蛮人的头领,他就算是中箭也值了! 然而,那箭未到厉骁面前,他只觉眼前一花,一道人影掠过,铁箭刺穿血肉,发出“噗”的一声响,下一刻便听到有人在惊呼:“指挥使——!” “裴指挥使——!” 那枚箭没有射中厉骁,有人替他挡了。 那个人,是裴湛。 厉骁当即调转马头,看见裴湛背后插着一支箭,整个人翻滚下马。 厉骁心中一凛,飞快催马上前,急吼道:“裴指挥使!快把指挥使带上马!回去找大夫!” 裴湛的亲兵一刻也不敢懈怠,这样的战乱之中,一旦跌下了马,很容易就会被马蹄践踏。 裴湛受伤生死不知,但这场战斗必须进行下去。 刹羽铁骑没了将领,剩下的将士们却更加斗志昂扬,杀气沸腾! 他们要为裴指挥使报仇!杀光那些蛮子! 厉骁红着眼睛吼道:“留一队护送裴指挥使回去!剩下的跟我来!为裴指挥使报仇!” “为裴指挥使报仇——!杀啊——!” 正当时,前方忽然传来了天楚将士的喊声:“北蛮三王子额日勒中箭身亡!” “北蛮三王子额日勒中箭身亡!” 厉骁射出去的箭射中了!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相似的喊声,一时之间天楚将士们士气大振。 而北蛮人却是被这喊声弄得人心惶惶,三王子死了,他所率领的勇士定然也死伤得七七八八,他们这些部落的勇士们同样也死伤惨重。 从前一向都是他们北蛮到天楚的边境上欺负天楚人,天楚人在他们的印象中,一直都是懦弱的,为什么这一次,天楚人竟强悍如斯,打到了他们的王庭? 天楚将士们仿佛有用不完的勇气,一场攻城战从夜晚打到了第二天天亮。 北蛮人被打得四散溃逃,北蛮王伊勒德战死,四王子受伤,不知生死,其余各部都带着残兵逃了。 至此,北蛮王庭兰河城被天楚大军彻底占领。 …… 一天后,刹羽铁骑的将士们来不及庆祝胜利,就陷入了悲伤沉凝的气氛之中。 只因为他们的指挥使背后中箭,至今昏迷不醒。 裴湛的两个亲兵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一天一夜的时间,两人轮流休息,半点儿都不敢放松。 伤病营的大夫说了,指挥使是伤到了肺部,这会儿大军地处北蛮兰河城,不仅是气候不适宜养病,伤药还极为短缺,若是感染了肺腑,没有真正对症的药,指挥使怕是凶多吉少。 裴湛是为了救厉骁才中箭的,厉骁心中自是极为自责,从战场上下来之后,就守在了裴湛房内,这一天一夜来几乎都没有合过眼。 后来还是尉迟将军过来劝训斥了他,厉骁这才在榻上眯了一会儿。 等到第二天时,裴湛发起了高热,伤口恶化,白皙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大夫给裴湛诊过脉,眉头紧锁,面有戚色,提笔写了药方子,说:“我马上叫人去煎了药来,你们就是灌也得把药给裴指挥使灌下去!若是这高热能降下来,就能好转,若是不然——” 后面的话大夫没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裴湛的两个亲兵顿时噗通一下跪倒便拜,红着眼眶道:“大夫!求求您救救我们指挥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裴湛这两个亲兵,其实就是他本家远房的堂兄弟,一个是堂哥,一个是堂弟。 天楚律法有规定,男子从军,是可以带两个辅兵的,平时帮着打理一下日常生活,比如洗衣服做饭喂养马匹,类似于仆人,战时也能跟着一起上战场,若是立功了,同样也能晋升,这样的辅兵通常都是从自家亲戚里面找,或者同村的男子。 裴湛的两个亲兵,就是他自己的兄弟,关系自是极为亲密,现下看见裴湛伤成这样,哪能不心急呢? 然而大夫却是夹着眉头叹了口气,显然也是心中不忍,“若是药材足够,我还可以试试,或者是有良医,可如今……你们……最好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战场就是如此,有许多受伤了的士兵,其实本来也不是多严重的伤,要是救治得当,一定是能活下来的。 可战场上的医疗条件不好,一旦感染恶化,很难保住性命,更甚至有些明明是小伤,就是因为没有止血药,活活流血而死。 兰河城地处北方,与天楚最近的郡城晋阳都离着上千里路,不管是求药还是求医,来回都得好多天,还不知道裴湛能不能撑得住,而且他这伤势又不适合挪动。 裴湛的堂弟裴章到底是年纪小,顿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一面抹眼泪,一面坚定道:“我现在就去给湛哥买药找大夫!大哥你照顾好湛哥!” 裴湛的堂哥名叫裴昊,和裴章是一亲兄弟,他听裴章这么说,便直接点头道:“你快去!带上两匹马换着骑!我会看着阿湛的!” 裴章转身就要走,一旁的厉骁一把拦住他,开口道:“等等!我这里有颗药,是我媳妇儿给的保命用的,先给裴指挥使吃了吧!” 说着,厉骁就把脖子上挂着的那小瓶子拿了出来,捻开蜡封,小心地倒出了一粒药丸。 那药丸泛着金光,滴溜溜滚入厉骁手心里,霎时满屋都散发出浓郁的药香,闻着令人精神一振。 厉骁还没说话呢,就被那军医一把将药丸夺了过去,放在鼻子下面仔仔细细闻着。 厉骁张嘴瞪着军医,愣是想不通这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老人家怎么能如此敏捷,竟能从他手里抢东西。 军医闻了一会儿,辨了辨那颗药丸的药材,哆嗦着手脸都激动得红了起来,连声道:“这、这是杨家的续命金丹!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厉骁倒不知道这药的神奇,反正媳妇儿给的,自然是好东西。 他家里正好有个医者,就是杨珺卿,外人都称他“杨神医”,他的医术自然是好的,这药丸想也知道,便是出自杨珺卿之手。 于是厉骁便道:“是不是续命金丹我不知道,但我家有个兄长就是姓杨的,而且也是医者。” 军医闻言双眼顿时亮了,把那药丸用两手护着,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嘴里说着:“快把这药给裴指挥使吃了!小心点别弄坏了!” 他眼里却是带着不舍,喂药的动作都有点儿犹豫,恨不得多看那金丹几眼,多闻几口药香才好。 还是裴章和裴昊俩兄弟等不及了,一个半抱起裴湛,一个从军医手里抢过续命金丹,强行掰开裴湛的嘴巴喂了进去。 军医伸着脖子看着,直到那金丹被裴湛咽下去了,军医这才遗憾地收回目光,末了叹气道:“想不到我一大把年纪了,竟能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见到续命金丹,虽然没机会研究研究,此生也是无憾了。” 厉骁听不大明白,但知道军医这是在夸丹药好,脸上就带着得意的神色笑道:“我媳妇给我的药,那当然是最好的!” 裴家兄弟从军医的言语表现中看出了这枚丹药的珍贵,但他们俩人都没听过这药丸,裴昊便朝军医拜了拜,虚心问道:“大夫,我家指挥使吃了这金丹,是不是伤就能好了?这到底是什么药?” 军医捻着胡子道:“能不能大好我倒不确定,但这枚药丸吃下去,裴指挥使的伤势就不会恶化的那么快了。” “这续命金丹,我以前还在京里的时候,也就见过一次,是杨家的独门秘方,就是如今在太医院的那位杨院判的杨家。 据说方子是从前朝传下来的,前朝的时候,这续命金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起死回生丹’!那时候的起死回生丹,能活死人、医白骨!后来改朝换代,历经战乱,方子也失了大半,最后留下来的方子经过杨家几代改良,制成了如今的续命金丹。” “别看这续命金丹听着不如起死回生丹,这可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神药!想想这丹药的名字,续命丹,虽然不能让人起死回生,却能续命!” 军医说着说着,就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南边,悄悄道:“这续命丹,天家下了禁令,不准流传到民间,是内宫禁药,只有宫里的贵人才能用的!你们一个个的,都把嘴给我封好了!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这药是从厉千户这里出来了,要是泄露出去一句,那可是要杀头的!” 裴家两兄弟面色一凛,冷静地应下了,厉骁也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是绝不会说的。 军医又道:“这金丹虽然能续命,但若伤势太重,却是不能活命的,这里头加了珍贵的药材,能激发人体自身的元气,又加了补精气的药材,可以吊着人的那口气,就好比原本只能活一天的人,吃了这药,大约就能多活几日,或者多活十几日,身体底子好的,兴许能活更久。” “这药只能续命,能不能治病我也不太清楚,依我看,病人活伤者身上原本的那些病症,依然还是要医治的,这续命丹,原本为的就是让病人多活些时日,好继续治病。” “裴指挥使的伤也是一样,吃了这颗续命丹,他肺腑里的伤也必须要治疗,否则在这个地方没药材,拖下去恐怕是会恶化。……” “厉千户,刚才你说你家里有兄弟是医者,还姓杨,那说不定就是京城杨家的子弟,裴指挥使的伤一日也等不得,之前我是不建议他挪动,现在有了这枚续命丹,应该能护住裴指挥使的元气,你们还是尽快将他带去晋阳,让那位杨大夫给他治疗,若是迟了,我怕这续命丹的药效一过……” 不等军医说完,裴章便跪倒在厉骁面前,恳切道:“厉千户的大恩,我们兄弟必会结草衔环报答!求厉千户写封书信,我们立即就带着指挥使去晋阳找杨大夫!” 裴章一说完,裴昊也跟着跪在厉骁面前。 厉骁忙把两人抬起来,说:“裴指挥使本来就是替我受的伤,现在咱们打败了北蛮,部队原本就是要回去的,我去和尉迟将军说说,正好同你们一起回去。” 裴家兄弟一听,又要跪拜,哪知厉骁力气大,硬是托着他们没让他们拜下去。 俩兄弟便下定决心,以后把厉骁也当成裴湛一样来伺候。 厉骁跑去跟尉迟文林请示,说是要带裴湛先行回晋阳治疗,尉迟文林哪有不答应的,挥手就批准了。 尉迟文林本来就非常欣赏裴湛这个勇猛得力的下属,裴湛又是在他手底下一手提拔上来的,眼见裴湛受伤昏迷不醒,心里也是极为难受,如今听说能带他回晋阳医治,先不管结果怎样,总要试试才能安心。 如此,厉骁便拿着尉迟文林的亲手批文回到裴湛的临时住处。 他一进门,竟发现裴湛竟然醒了,裴家俩兄弟正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裴湛喝水。 军医在一旁激动地给他把脉,把完右手,又把左手,恨不得把裴湛给剥开了看一看才好。 裴湛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绯红,人是醒了,嘴唇却还是苍白的,也没什么精神,呼吸的时候极为艰难,看上去就像是精气神都被耗尽了。 但是能醒来,总是件好事。 厉骁高兴道:“裴指挥使终于醒了!太好了,尉迟将军也已经批准了,咱们这就收拾收拾出发吧!” 裴湛躺在床上,只觉胸腔仿佛灼烧一般疼痛,每呼吸一次,就好像有一把钝重的刀子锯在肺腑之中,高热让他精神恍惚,只隐约间听见了一道像是厉骁的声音。 他张了张嘴,用尽了最大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欠你……的命……我……还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裴湛便又彻底地昏迷过去。 裴湛以为,他用了最大的声音说的这句话,可在场的人听起来,却是细若蚊蝇。 要不是裴章离得近,就真的听不到他说的话了。 裴章脸上神情悲戚,眼圈又发红了,抬起头来朝厉骁说:“湛哥说,他欠你的命,他还了。” 厉骁一时愣住了,当初他救裴湛的时候,完全就没想着要裴湛还什么,换成是任何一个战友与同袍,他都会出手相救的。 他这直肠子,自然想不到裴湛竟一直记着这事儿。 反正这次是裴指挥使救了他一命,他打心眼里就把裴湛当成自己人,自家兄弟了。 过了好一会儿,厉骁憋出了一句:“打今个起,裴指挥使就是我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