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四、愚人、国王与女教主(上)
愚人、国王与女教主(1) 池塘,夜樱,睡美人。 失重感过后,映入修尔与伊琉眼帘的景象与其说人间景,不如道梦中画。童年惨不忍睹没机会接受艺术熏陶的修尔无发言权,连有出色如肖嘉这般究极家教又性格急躁粗暴的伊琉都不忍发出丁点声音打扰到画中浅眠的梦幻少女。 清澈的池塘中央被月色映紫,而临近古树夜樱的水岸又被小精灵的光芒及随风散落的绯樱染红,上半身倚着古树的少女一袭圣洁素裙,逶迤于地的长发用紫色缎带绑住一小束防止刘海遮挡视线,因而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色泽罕见的灰紫长发沾有几片绯红花瓣,为坚毅冷静与神秘孤独的另类结合点缀上些许简单甜美。双膝屈曲合并,因为浅眠微微歪斜,纯真且毫无防备的姿态。一本翻开的陈旧羊皮书搁在膝盖上,泛黄的书页落有零星几片樱花瓣,少女左手扶住书脊,右手食指与拇指固定书页不被风翻动,其余三指插入后一页。那正准备翻页却败于睡意的手俨然漂亮到令人过目不忘,手指修长匀致,指甲圆润光滑,腕骨纤细精巧。少女合眸而憩,神态安然。风起,书页上的花瓣似有生命打着旋儿乘风而去。 伊琉偷偷瞥了修尔一眼,顿时鼓起脸颊,狠狠赏了他一脚。 修尔吃痛,但却一把捂住伊琉欲破口大骂的嘴,“嘘——” “嘁!!!” 难以掩饰,伊琉的嫉妒,修尔的钦慕。 伊琉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透明,能被强一点的光穿透。再瞧瞧身边满脸专注恨不得用放大镜将克雷西亚看上一百遍一千遍的修尔,他的身体倒与平时没什么不同。难道穿越时空隧道的时候自己出什么问题了吗?略一思考,答案呼之欲出。 一个时空不可能存在两具相同的灵魂。 克雷西亚还是十七岁少女的这个时空,修尔尚未存在,然小伊琉已经诞生! 这一发现令伊琉兴奋不已,比起对着少女克雷西亚犯醋劲,还不如去看看小时候的自己来得有趣!伊琉咬住修尔耳垂交代了几句,立即开通“空间门”转移,目的地——冥界。 少女克雷西亚的睫毛微微一颤,醒来,浅灰色的瞳孔凝望湖景片刻。站起身,羊皮书落地,少女全然不知。 …… “不打算替我拾一下吗?”少女克雷西亚向修尔所站的方向微微侧首,眼眸含笑,“连搭讪的机会都抓不住,会没有女人缘的哦。” 目不转睛的修尔既意外又窘迫,连忙撤回直露失礼的视线,弯腰拾书。 “谢谢,侵入者。” 侵入者? “看样子不像兽人派来的刺客,是圣教的杀手吗?”浅灰色的眼眸依旧在笑。面对前来夺取自己性命的敌人亦是如此,端庄而圣洁,简直堪称圣女专用笑容。 修尔沉默了半晌,仿佛下定决心才使用夸奖女孩子的赞美语,“……缎带,很适合你。” 少女抱着羊皮书的手臂一紧,脸颊染上真心喜悦的红晕,“虽然是深夜,想不想来份甜品?” 红茶,甜点,石板凳。 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意气相投那些词似乎说的就是这两人。修尔坐在长石板凳左侧,少女克雷西亚坐在右侧,中间一大块被数量惊人的豪华甜点所占据。十七岁的克雷西亚优雅的、缓慢的、毫不停顿的、令人赏心悦目同时又不禁大呼“怎么可能”的摄取糖份! “下一个挑选什么好呢?”精美的小叉子割开刚刚挑选出来的巧克力慕斯,克雷西亚为难的问道。 单手托着甜牛奶杯,修尔的视线锁定一对迷你泡芙球,“这种事情,闭着眼睛随便一指就可以了。” “不行。即使丈夫可以闭着眼睛随便一指,下份甜点也定要认真选择。” 原来丈夫还不如甜点啊!克雷西亚! 当最后一口巧克力慕斯被送入樱桃小嘴,克雷西亚伸手取来一对迷你泡芙球,“决定了。” 修尔会心一笑。占卜师的预知能力吗?不,不是的…… “侵入者,你喜欢甜点吗?” “嗯。” “最喜欢哪种?蛋糕?饼干?冰淇凌?糖果?蜂蜜?布丁?或者其他?” “入口即化的甜食,都行。” “真是随便的态度……”言罢,少女克雷西亚将小叉子伸向芒果班戟。“据说喜欢甜点的人是追求幸福的孩子,嗜爱甜点的人是遗失幸福的孩子。那以甜点为食、非甜物不食的人,是不是就与幸福绝缘了?” “……或许。” 少女宛若洞悉一切的轻笑发问,“你呀……以破坏为手段,以毁灭为才能的你呀,懂得幸福为何物吗?” “幸福,自欺欺人的慰藉罢了。” “……,……,……” “……,……,……。” “呵……答对了,小子。” 圣女绝不会有的轻蔑口吻。 愚人、国王与女教主(2) “梳洗完毕后会照镜子吗?” “不。” “我想也是。”问答形式的闲聊进入第三个小时,少女克雷西亚优雅托起水果戚风蛋糕,“照镜子是唯一直视自己双眼的时刻。” 镜子吗?伊琉也相当不喜欢镜子,她的不喜欢和自己的不喜欢本源完全不同。因为克雷西亚专心进攻水果戚风,一时间沉寂下来,修尔得空思绪流转。伊琉的不喜欢在于自身厌恶,不愿看见自己,更不愿回忆起往事,因而选择逃避、遗忘、覆盖、淹没。名为修尔的自己呢?即便不照镜子也时刻清晰自身意志,目标明确,手段高效,只要结果无需过程,这样的男人有必要对着镜子审视心灵吗?答案为否定。 “你觉得自己像个人类吗?” 呃……这样发问只能回答“像”或者“不像”吧?无论“像”还是“不像”,终究“不是”人类。无论怎么回答都在骂自己不是人啊!修尔看了眼只剩一个杯托的戚风蛋糕,连续三个小时不间断摄入甜食。厉害。 “习惯性将问题复杂化的只有‘政治家’与‘阴谋家’,你是哪种?……没关系,不想说我也知道。”克雷西亚将自己的红茶杯与修尔的空牛奶杯靠在一起,从罐子里夹取方糖。咕噜噜——甜度不同凡物的精炼方糖在牛奶杯底部滑了一圈方才静止,“精神衰弱但体质强健的人与精神强健但体质衰弱的人,哪一种更好相处?” 又是随机问题,但修尔并不觉得突兀,“只要方法适当,没有差别。如果必须得给出答案,还是精神衰弱的人更容易被掌控。” 啪——第二颗方糖坠落牛奶杯底部正中央,一点都没有移动位置。克雷西亚伸出右手用中指与拇指取了一颗方糖推入口中,顺带一提,她左手依旧没松开方糖夹,似乎是个左撇子。“方形和圆形,更喜欢哪一种?” 又切换问题了,并且与上一题毫不相关啊!“……圆形。” “别信口乱扯。” “……是……” “有喜欢的人吗?” “有。” 啪嗒!当!咕噜噜噜——第三颗方糖着陆在第二颗方糖一角,接着弹跳起来撞在杯壁上,其结果为三颗方糖在杯底逆时针滑动了一周半,少女克雷西亚饶有兴趣的追问,“同性还是异性?” 这问题……修尔汗颜,“异性。” “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嗯……就说说第一次亲吻她嘴唇的时候,心中有什么感觉?” 这么私密的事情是该对别人说出口的吗?即使发问者为少女时代的生母。 “……,……,……。炙热,柔软,甜腻,有巧克力的香味。” “真是狡猾呢!只回答舌尖和口腔的感觉。我问的是你心中的感觉,比方说,那时候心里冒出来什么念头?”克雷西亚侧头望向修尔,眼眸里流淌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雅笑意,全然不同于修尔的伪装温雅。 有这种念头吗? 有。 窃取。侵入。豪夺。霸占。想要她为己所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虽然克雷西亚没有继续注视修尔,但修尔觉得自己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要说真话吗?少女松开夹子,第四颗落下的方糖正巧嵌入杯底仅有的空隙,令其余三颗方糖互相卡死,动弹不得。“死之后,你想在自己墓前种什么花?” 诶?上一问就这么过去了?克雷西亚,还未亲耳听到答案没关系吗? 少女毫不介意,加深了从未自脸上消失的笑容,“我希望沉睡在一大片圣布拉克莉丝之花中。” 圣布拉克莉丝之花……修尔眼神微黯,“如果我死了,只会被乱刀分尸遗弃荒野,没人会在我墓前种花。” “那可不一定。”第五颗方糖入杯,克雷西亚浅笑而言,“即使是你,即使是欺骗万物、不把人当人的你,不还有爱着你的异性存在?” 三个小时天马行空的乱扯,竟被看透到这种程度?不愧为克雷西亚!权当赞美,修尔坦然回答,“她一定会比我先死。或许这样说更为贴切——她活着,我就不会死;她死了,我也活不长。” 愚人、国王与女教主(2) “相当信任呢。”第六颗方糖紧随其后,空牛奶杯里方糖已经堆砌到第二层,克雷西亚仍没有停手的意思,若说修尔是不折不扣的甜食控,克雷西亚可能已经到为糖份走火入魔的地步了。修尔不由得想,抢她一颗糖,是不是就能看到性格温和的克雷西亚的狂怒模样? 第七颗,第八颗,第九颗方糖接连下落,不长不短的沉默,待方糖堆砌到第三层的时候,修尔提出今晚的首个问题,“你,有喜欢的人吗?” “以你的标准,答案为有。以我的标准,现在还没有。” 难以理解的回答,从克雷西亚口中以冷静柔和的语气说出来却一点也没有敷衍或者暧昧的感觉。修尔看着克雷西亚将第十颗方糖加入牛奶杯,心中喊了一声停。克雷西亚放下夹子将牛奶倒入修尔的杯子,乳白色的液体很快漫过堆到第三层的方糖,克雷西亚将牛奶杯推还于修尔,继而重复方才的行为往自己的红茶杯里夹取方糖,优雅而沉静的手法,给人值得依靠的感觉。 但是,没那么简单。 第二局,提问者与回答者交换立场。 “你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占卜师罢。” “最优秀?才不是呢,充其量仅仅是个半吊子的占卜师。” “半吊子的首席……?呵呵,能否替我占卜一次。” “做不到。”温柔的强硬。 “?!” “替别人占卜从来就没准过,所以,我不帮人占卜。” 修尔不禁疑惑,从来就没准过?!那克雷西亚是怎么混上暗夜帝国首席占卜师的位子的?! “占据首席的位置并非我所愿,克雷西亚何德何能竟蒙王厚爱。” 修尔胃部闪电般痉挛了一下:厚爱?开什么恶劣玩笑……一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对十七岁的美少女寄予何种厚爱,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赠你首席占卜师的头衔,光明正大的圈养在身边,等待果实成熟,然后独占,就是这种老套路罢了!但克雷西亚并没有表现出悲伤,聪慧如她自然懂得暗幕,却坦然接受。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与命运抗争?!” 望着突然激动起来的修尔,克雷西亚闪过一丝诧异,“你相信‘未来由自己创造’吗?” “当然!什么都不做只会被命运玩弄,可恶!” “你呀……脸色很不好,放轻松,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与命运抗争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我的未来只有既定的一个,我只是沿着轨道前行而已,要是脱轨可就麻烦了呢。” 又难以理解了。 克雷西亚笑笑,“我不认为我的未来不幸。” 连那样悲惨的结局都不算不幸,幸福就不值钱了!修尔暗中咬牙,胸腔里沉积的愤怒开始活跃,“人活一生,你认为最重要的是什么?” 克雷西亚稍稍歪了头,沉静之中夹杂着少女的烂漫,“对于男性而言,或许是不凡成就。对于女性而言,或许是缠绵爱情。对于暗夜帝国的首席占卜师而言,无疑是帝国的安危繁荣。但就克雷西亚个人而言,果然还是美味的甜品吧!” “呃……”修尔错愕,眼睁睁的看着克雷西亚将方糖熟练又漂亮的堆至高出红茶杯口,直到再放半颗就会掉出来的程度才罢手,随后倒入冷红茶。修尔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玻璃杯,好歹还算是往牛奶里加糖,克雷西亚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往方糖里加红茶!嗜爱糖份至此的母亲该说是真实感太强还是太没有真实感? “能化的掉吗?”不由得担心。 克雷西亚搅拌着满满一杯子的糖红茶,反问,“化掉与否,有关系吗?” “不,没关系。”对于在替别人夹方糖时还忍不住往嘴里送一颗的人来说,方糖能不能溶于红茶的问题无关紧要。修尔的视线从克雷西亚脸蛋转移到身材:清瘦,和他自己一样。吃不胖的体质吗?修尔记事起就没有敞开肚子吃过,所以并不知道自己是吃得胖还是吃不胖的体质,但克雷西亚那样吃法…… “坚持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你也能保持苗条。不过你已经够苗条了,我不建议你尝试。”坦然自若的道出日常艰辛生活,克雷西亚抬头望向星空,“都这种时刻了……今夜很快乐,侵入者,你该回去了,不然就麻烦了。” 凌晨四点十二分三十八秒,时间的确不早了,修尔微微眯起眼眸,“临走前的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你会给自己的孩子取什么名字?” 克雷西亚从长石凳上站起来悠然三步走到修尔身前,随后转身正面他,微微弯腰倾身,一个吻印在他额头,“修尔。” 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认出来了? 本以为是克雷西亚作为首席占卜师的直觉,却不料是克雷西亚生为首席占卜师的能力。 与修尔全然不同的占卜限制。 愚人、国王与女教主(4) 少女克雷西亚拾起羊皮书回到古樱底下,翻开第一页宛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开始。凌晨五点不到,星光淡却,好在小精灵的光芒虽微小却数量众多。 修尔发愣片刻,终是从长板凳上站起:要回去,还必须先和伊琉汇合才行。居然说什么去捏捏小时候自己的脸,亏她还满腔兴奋!失误了,没和伊琉约定时间,她玩心一起疯个十天半月都有可能。话说回来,这是哪里?看小精灵的确是暗夜帝国的常见种类,但帝国内有这么一棵年代久远的夜樱吗? 猛然间,一股不加掩饰的寒意刺向修尔后背,杀意?不,狂气! “蠢货!克雷西亚就美丽到让你被别人接近都不知道的地步吗?!” 空间波动,愤怒而熟悉的口吻,修尔只见归来的伊琉突然出刀应战,用的是他给予的修罗之刃而非暗纹流刃。背对敌人的修尔发现伊琉脸色惊变,耳边也未传来武器相击的声音,咦,伊琉慢了一步吗,还是修罗之刃不顺手导致失误?才一个念头的时间身体被伊琉带倒在地,轰隆一声尘土飞扬,地面颤动夜樱疯了般飘落。 “修尔?!” “没事。” “呼……”伊琉安心,将被她以身体护住的修尔拉起来。 “呼……”修尔没有叹气,可同时传来另一声叹息。 ?! “克……雷西……亚……呼哈……”断断续续气力不足的发言,生命力无限接近于亡灵等级的女人又一次换气,叫人不得不怀疑她是否肺活量极度欠缺。右手中粗犷的尼泊尔军刀深深嵌入地面,拔了一下,女人放弃,松手,疲惫不堪的支起腰。如果将身体完全挺直的话可能只比伊琉矮一点点,可她那副病到奄奄一息的模样使得身高只超越安娜几厘米。脸色苍白,一定有长期贫血史,脚步虚浮,女人摇摇晃晃的靠近古樱,“看见……呼……幻觉了……哈呼……” “茜,又忘换衣服?”的确,茜的遮体物破破烂烂,布满撕痕,本来可能是件黑色魔法长袍,下摆被撕扯开,剩余长度短到只要她跨步就会被看见腹股沟,一大片高级布料拖于地面沾满灰土,直叫人担心她站都站不稳的脚步会不会被撕开的布料绊倒,赤裸瘦弱的双腿暴露在空气里,并不比被糟蹋的布料好上多少,淤青覆盖淤青,红痕接连红痕,赫然密布在雪白肌肤。上半身……呃,更加惨不忍睹。脖子上缠了几圈绷带,是全身上下最完好的料子了,一侧袖子消失,胸襟大开,腰带早已断裂,形状姣好但同样布满指状淤青的小巧双峰没有任何遮挡出现在克雷西亚视野中。这情景令克雷西亚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给你的空间戒指里有备用魔法袍。” “空间……戒指……?”女人缓慢而茫然的在自己身上摸索寻找。 “不对。”克雷西亚出声纠正,依旧温和的模样,“看看,有没有好好戴在手上?” “手……呼……上?”茜以蜗牛般的速度抬起双手以便于恍惚的视线能正确聚焦,“……没有……掉了……” “唉,我想也是。”意料之中,克雷西亚放下书从自己的空间戒指里取出件不具备魔法波动的纯黑法袍,也就是俗称的仿法师袍。茜顺从的俯下身子,任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克雷西亚叫她伸左手、伸右手、抬头、系腰带。“……不行哟茜,怎么可以穿成那样到处乱跑!” “不……哈呼……行吗……?”不具备常识。 “当然不行!”温柔的严厉。 “既然……克雷西……呼……亚说……呼呼……不行,那就……不行……哈呼!”胸口起伏,茜好似快断气般深吸一口气,这么长的一句话对她的肺活量来说该是极限了。 伊琉和修尔互视一眼,“喂喂喂,什么情况!这下一秒立刻病死也不奇怪的女人是谁?!” 修尔摇头,直接脱掉沾到灰土的外衣,他是有轻微洁癖的。“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刀用不惯?” “用不惯是一个因素。”伊琉轻咬下唇,“论及速度也是我更快,但我的刀直接穿过了她的军刀。”随后,突然泪眼汪汪的回头看向修尔,“人家大老远辛辛苦苦跑到冥界去看望小时候的自己,居然连碰都碰不到!那可是我自己啊!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才对!太过分了!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个更过分的!!!讨厌!可恶!我要杀了你!” 修尔汗颜,“……杀掉我也无济于事。”因为不是这个时空的人物吗?时空本身在避免伊琉改变既定的命运。 “那亲亲人家安慰一下咩~~~” “别用奇怪的口气说话!” “嘁……!” 修尔盯住茜的侧脸,脑中浮现另一个人的模样——黑巫师黛儿。原来如此,黑巫师,所以才穿纯黑的魔法袍,但茜身上并不具备魔法波动,她仿佛游荡在二点五次元的神智也铁定不适合施展魔法。“伊琉,以你的眼光评定一下她的实力。” “唔……”单只紫眸徒然犀利,但刚穿上新衣服就又疲惫不堪的趴在地上的茜完全没有反应,好似单单因为活着而喘气就消耗掉身体里百分之九十九的能量。“除了人家和弗朗西斯以外,她的瞬间爆发力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不……该说是最具毁灭性的吗……正因为瞬间攀升的力量突破身体极限,才弄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杀气也是罕见的狂暴属性,如果她有黑骑士的肉体应该可以与我一战。哼哼,光想想人家都有点期待了呢~要不要帮她一把呢?啊!算了,反正我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与她交手……可惜……可叹……伊琉真可怜……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有听。”忽视掉后半部分的自言自语,伊琉给出相当高的评价。修尔弯唇,那么就放心了。 毕竟—— 名叫茜的病体狂战士,已被克雷西亚驯服。 愚人、国王与女教主(5) “就这样回去了吗?” “嗯。” “不再到处玩玩?毕竟是克雷西亚的少女时代哦!比如克雷西亚的卧房、浴室之类……不想参观一下吗?人家可以陪你一起埋伏哟!” “想才怪!走了。” “那至少,带点土特产回家吧,这可是旅行的常识耶!” “我说你啊……”修尔头痛不已,一把按住围着他绕圈圈故意捣乱的伊琉,定定凝视她五秒,柔声道,“……我喜欢你。” “嗯,回家。”甜美的笑颜,如同单纯的爱丽丝。 太好了!不用在克雷西亚面前吻她就能安抚那颗烈烈嫉妒的心,真是太好了!踏入“时空隧道”,修尔回眸,浅灰色瞳孔猛然一缩,隧道关闭。 “哟哈~~~回来咯!首先得睡一大觉,小男人,陪伊琉大人睡觉!不允许说‘不’哦!……呃?”伊琉沉下语气,“怎么了?” “伊、琉……”修尔浑身颤抖,怒不可遏,仿佛心中圣地被污秽般狂暴起来,“不准睡觉!给我宰了那小子!” “谁?” “迷雾森林,艾斯特尔!!!” 伊琉侧首,“怎么突然……” “这是命令!‘刀’不需要知道理由!” “……遵命,我的主人。” ........................................................................................... “茜,你相信来自于未来的‘时空访客’吗?”少女克雷西亚抚摸靠在她腿边的女人,温和笑语。 “原来……不是……呼……”茜歇了一口气,片刻后才继续道,“幻觉。……谁?” 克雷西亚从怀里取出塔罗牌,一边摆开牌阵一边对答,“你差点砍了我儿子哦!” “但是……避开了……哈呼……另一个……呼呼……女人……强……” “是呀,伊琉很强,但也很弱。茜安静的等一会儿,让我看看占卜结果。……下次见面是在一年后,到时候茜也在哟!” 克雷西亚抚摸茜的漂亮手指绕到她脖颈,满怀爱怜的解开绷带,露出陈旧勒痕、吻痕、咬痕、割痕以及几个深深刺入肌肤无论如何都埋没不了的手刻精灵字母,MY LOVER KRAZIE .(我的爱人克雷西亚。)“茜,这次很好的保护了它,我很高兴。诶……男人总那么粗暴,特别是王。给,止痛剂,” 一指长的试管装有三分之二的淡绿色液体,克雷西亚单手捏起茜的下巴喂入。具备狂战士特性的茜没有半丝反抗,无论克雷西亚喂什么都欣然吞下的顺从表情。 “真是个乖孩子。”用逗玩犬类的手法抚弄茜的下颌,克雷西亚笑得温柔又快乐,“那个孩子,会在伊琉身上镌刻怎样的记号呢?真值得期待。不过比起千年后的儿子,我更在意现在,茜,我们的处境很危险,最近把你伤得那么惨,王已经濒临极限了吧,如果还有别的方法,我真不想结束他的生命。唔……啊,这样吧!等下进行一个大规模占卜,把帝国所有占卜师集齐的那种,然后占个坏结局,就和王说‘只有最圣洁的处女才能拯救帝国灭亡的命运’,你说如何?这样一来王就不敢对我出手了,占卜师还真是个好职业呢。” 茜半眯着眼眸,恍惚的模样,看神情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者说,她的思维并非停留在现实世界,宛若存在于时空夹缝里的无重量感,谁也捉摸不透。“真像……” “嗯?你说什么?” “克雷西亚的……儿子,和……呼哈……呼哈……真像……” “哦,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长相和我如出一辙!却是个男孩子,稍微有点可怜呢……” “磁场……像……” “磁场?你是说气质、气场之类的东西吗?” “……嗯……” “那小子,是个满口胡言的伪君子嘛!” “克雷……呼……西亚……哈呼……温柔的……呼呼……欺诈师……” “欺诈师?”克雷西亚略一思索,“……也不讨厌就是了!不过那小子似乎满脑子都是与命运抗争之类的念头,那样岂不是活得很累?下次教教他如何享受吧!” 如何享受命运。 少女克雷西亚替茜绑好绷带,站起身子纤手一挥,那自信的笑容与修尔如出一辙,随后发出宣言。 “我,最爱甜食的克雷西亚!以塔罗占卜为手段,以享受命运为目的,温柔的、甜蜜的、愉悦的——欺诈未来!” 愚人、国王与女教主(6) “迷雾森林……艾斯特尔……迷雾森林……艾斯特尔……”伊琉独自叨念着空间转移直达光明精灵居住的迷雾森林,然后向最强大的那个气息前行。 一切守备皆不在眼里,什么光系魔法、森林迷阵、觉醒天使,伊琉连正眼都没有瞧他们一眼,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任何阻碍都延缓不了她半步。伊琉心中纳闷,百思不得其解:修尔怎么突然间情绪变化那么大?他本就不是个情绪外露的男人,却气到浑身发抖,从未见过呢……唔……穿越时空隧道回现在的时候小男人好像回头了,又好像没回头,自己走在前面也没注意他,难道最后一刻克雷西亚发生意外了么?也只有克雷西亚发生意外才能令修尔暴怒吧,可是,克雷西亚与迷雾森林的艾斯特尔有什么关系?! 话说……艾斯特尔是谁?!!! 迫害克雷西亚?!开什么玩笑,相差两千年呢!除非那个名叫艾斯特尔的人也有本事开通时空隧道,否则就做白日梦吧!诶……迫害克雷西亚……迫害……哦!莫非小男人最后看到了当时的暗夜帝王?!他倒很有可能迫害克雷西亚,动机十分充足,难道他长得很像艾斯特尔?所以断定艾斯特尔是那位王的后代?所以断其子孙??亦或是单纯的迁怒,就因为长得像?? 咦?! 咻咻——轰隆! “哦哦,终于遇到值得本大人停一步的攻击了。”伊琉暂缓思考,环着手凝望不远处大树上的强大男性精灵,“你叫艾斯特尔吗?” 男性精灵沉默,一时间表情复杂,“暗夜女帝,为何侵入迷雾森林?暗夜精灵和光明精灵的怨恨应该在七年前就结束了。”冷冷的声音,冷冷的表情,与寒冷无关,将白色演绎到极限的冷感,面对来意不善的伊琉依旧面不改色,曾经令安娜都想拍手喝彩的胆量和心态。 “本大人找艾斯特尔,回答问题,你是艾斯特尔吗?” 男性精灵眼神愈加复杂,最后下定决心,“是,找我何事。”冷漠动听的嗓音。精灵的声音都特别动听,他的声线更是特别中的特别,动听之余又给人十足沉稳可靠的感觉。 “唔……本大人在想问题,没心情动手,你自裁吧!” 居然一脸杀你都麻烦的表情,男性精灵语气不卑不亢,“至少给我个自裁的理由。” “诶。”伊琉苦恼的叹了口气,“我也在想这个理由,问题就是想不通呢!你认识克雷西亚吗?” “不,不认识。” “我也这么认为……怎么可能认识两千年前的人嘛!”伊琉自言自语,“那你有做过让修尔非常生气的事吗?” “修尔……”男性精灵稍带疑惑的眯起眼眸,“暗夜帝国的首席占卜师?!” “诶?!居然用的是疑问句耶,看来你和小男人也不熟嘛,怎么招惹到他的?!真是奇怪了……算啦,我也不打算想了,一路想来脑袋都嗡嗡的痛。”说着,伊琉拔出修罗之刃,“我会尽量不把你弄痛,毕竟你也挺委屈的!” 余音未了,伊琉自男性精灵视野消失不见,下一瞬,刀尖刺入后颈椎间隙。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出现的手按住刀背,巧妙一推令修罗之刃偏离预定轨道。伊琉神色骤变,左手一个猛烈的肘击将中途插手之人击倒,同时持武器的右手强行回刀刺入来者肩关节。 “艾斯特尔!”待男性精灵反身只看见表弟被伊琉撂倒,左肩映出血迹,神情却呆愣愣的。 伊琉微微歪了头,气鼓鼓的抬头瞪向男性精灵——卡缪,“居然敢骗我!”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