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一、嬉戏之时(上)
嬉戏之时(1) 暗夜历6年,西大陆板块偏东地区有一个被群山三面环绕的避世小国——洛廷。虽然时至盛夏仍处于一片美丽的冰晶世界中,在洛廷的某座村落营业着一家名叫“夜色幻想曲”的人气酒吧,这日傍晚,迎着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酒吧店长如常打开店门。 “各位,请用最美丽的笑容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是,店长!” 帅气的假小子调酒师“威士忌”、温驯的战斗女仆“雪莉”、健康活泼的少女“琴”、风姿卓越的舞娘“白兰地”、以及娇小清纯又屡屡出错的酒吧人气看板娘“朗姆”同时应答。 最先说话的男人身穿质地精良的格纹衬衫,从敞开的领子里露出形状优雅的锁骨,柔软的黑发比以前略长,发梢微卷搁在烫平的衣领边缘。身材修长匀称,合身的衬衫显示出肌肉的性感线条,他低下头看右手边:刚被从床上拖起来穿戴整齐的小男孩正打着呵欠,头顶一根可爱的呆毛摇摇摆摆。男人酒红色的瞳孔泛出柔和温暖的光芒,“深空,还没睡醒吗?晚上了呢……” 小家伙今年六岁,名叫深空·K·梵卓,人类和吸血鬼的混血儿,体质偏向吸血鬼。身高才到父亲膝盖,无论心智还是身体都要比一般的人类小孩生长缓慢,目前已经能一个人吃饭、上厕所、走路了,但跑步的话还常常会摔跤,说话时语尾习惯带意义不明的“咩”字音。最喜欢的人是父亲和未曾见面的母亲,其次是美丽成熟又万分宠溺他的圣言巫女缇娜;最喜欢的睡前活动是听父亲讲有各类美女出场的童话故事;最喜欢的食物是大伯苏维从冥界带来的奇幻布丁;最讨厌的东西是会让他热到出汗的天气或地点,比如夏日白昼,比如捣乱后被罚站在使用中的烤箱旁。连续三年生日许下的愿望都是——飞上天空,当然,小家伙未发育完全的稚嫩蝠翼还不能承受他的体重。 打完呵欠,他用小手背揉揉眼睛,抬起脸,右眼遮盖在黑发之下不得见,左眼中镶嵌了一颗如同香醇葡萄酒般闪亮的漂亮瞳孔,嗓音稚嫩似小女孩惹人爱怜,“唔、唔唔……爹地,到吃布丁的时间了咩?” “我说你啊……”夜殿哭笑不得,“该不会忘记昨天已经把今天的份给偷吃完了的事吧?!” “什、什咩?!”小家伙大惊,连脑袋上的呆毛都突然僵直竖起,“机有此事?!!!” “是‘岂有此事’……总之,今天没有布丁吃。雪莉做的限量版巧克力麦芬蛋糕在厨房柜子里,只准拿一个,其余是卖给客人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咩!”小家伙捧住小脑瓜一脸认真的点头,听到点心两字他就来劲了。 夜殿半信半疑,目送儿子奋力的用两条小短腿用他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啪嗒啪嗒的向厨房跑去,随后从调酒师威士忌手里接过酒,“昨天杰瑟夫在店里轰轰烈烈的向你求婚,为什么没答应呢?他口碑甚佳,还是佣兵团的团长,应该能给你一个不错的未来。” 威士忌拨弄着一直留得短短的头发,她性格最为直爽,“我不喜欢他!” “你们呀……在这家店里工作快五年了,单拒绝的求婚次数都可以创纪录了呢。连年龄最小的琴都要22岁了,换做一般的女孩都已做母亲了,该为未来做做打算才是。” 威士忌爽朗一笑,“怎么,我们人老珠黄不好看了店长就要赶我们走再招漂亮的年轻女孩了吗?” 知道她在开玩笑,夜殿索性接过话,“那当然!客人永远喜欢看年轻女孩儿的笑容!” 哐当——! 朗姆手中的杯子碎了一地,泪水弥漫上她可以与六岁的K媲美的纯真大眼睛,金豆豆一大颗一大颗往下掉,“店、店长……你、你、你要赶我走吗?我、我虽然已经26了,身、身材又不好,也招待不来客人,还、还一直打碎店里的东西,但、但是……我、我真的真的很努力在工作,而且……我、我最喜欢这儿了!!!”朗姆扭过脸便往厨房飞奔,笨拙的摆动着双手一路飙泪的景象早已成为“夜色幻想曲”的特演曲目之一。 威士忌干涩的哈哈一笑,“我没注意朗姆在附近,唉……又报废一只杯子!” 见两名刚进店的客人被朗姆的行为萌得愣在店门口,夜殿悠哉的喝了口酒托住下颌,“我们的看板娘今天也是魅力全开。” 嬉戏之时(2) 厨房重地,左右手各拿了一个麦芬蛋糕的小吸血鬼正偷吃得开心,被突然闯入的朗姆吓了一大跳,“不、不要告诉爹地咩!!!” 朗姆没想到这时候厨房会有人,也惊了一下,满脸泪痕的愣愣看着很是不情愿又不得不贿赂她的小家伙伸出手递到她身前,手上拿着一个印有一圈小牙印的巧克力麦芬蛋糕。“给……我?” “嗯……我们约定,不准给爹地打小报告咩!” “诶?”看着满是蛋糕屑还高高嘟起的小嘴,朗姆蹲下身用手绢给他擦擦,快擦干净了她结构特殊的大脑才反应过来,“啊!今日雪莉姐亲手制作的限量版巧克力麦芬蛋糕!竟然偷吃了两个!!!” “嘘——轻一点!”小家伙连忙掰了小半块蛋糕塞她嘴里,“好吃咩?” “唔唔……”咀嚼着,满口巧克力的浓郁醇厚和蛋糕的柔软香甜,朗姆立马忘了自己的职责,捧住脸蛋沉浸在甜品的幸福滋味中。 小家伙见状立马从厨房后门开溜,同时不忘把剩下的蛋糕往嘴里塞,但被女仆装下露出的两条着白色长筒袜的美腿挡住去路。小家伙奋力咽下,嘿嘿笑着抬起头扑闪着大眼睛扮可爱,“雪莉美女姐姐,今天的点心一路既往的美味咩!” “一如既往,不是一‘路’既往。”不喜言笑的雪莉弯腰将他抱起,从厨房后门穿出来到存放食材的仓库,用她独有的钥匙打开,仓库长木桌上的托盘里静静摆着五个适合K的小手小嘴的迷你型巧克力麦芬蛋糕,“你的份在这里。”看小家伙欢天喜地,雪莉轻声问,“如果能和店长结婚,我就天天给你做点心,喜欢吗?” “喜欢!~~~” 雪莉如昙花盛开轻轻一笑,“可惜……如果我能早五年认识店长,说不定你就不会诞生。一旦你诞生,店长心里也就没有她人的容身之地。”女仆装的雪莉拍拍裙子站起来,“五年之期就快来临,希望今后你还能记得我,小家伙。” 与此同时,因K之由坐在厨房地上享受美味的朗姆被店里的二把手舞娘白兰地揪住脸颊,她指着扔在旁边的两个麦芬蛋糕空纸杯偷笑着恐吓,“朗姆!店堂里敲碎的杯子还没扫干净又跑到厨房偷东西吃,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哟!” 玛莎拉的领养妹妹、富有健康少女气息的琴拿着扫帚拖把掀开厨房帘子,“白兰地阿姨,天天光明正大白喝店里酒的你没资格说别人!别欺负朗姆了,快出来帮忙,雪莉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外头只有威士忌在照顾着!朗姆,给你三分钟洗脸,然后出来干活!真是的,店长都在亲自送酒了!” 白兰地眼睛大亮,“店长干活了?!这真是一年难见一次的奇景啊!还有,说过多少遍了别叫我阿姨!” 朗姆则憧憬的望着琴,这店里年纪最小的女孩如今却是最老练的,干起活来利索又漂亮。 二把手舞娘白兰地负责外部店堂,她的舞蹈表演很能营造气氛,同时游刃有余的摆平绝大多数麻烦事,少数需要雪莉用武力制服。而三把手雪莉则负责内堂,也就是厨房和服务员内部的事,她话不多但严于律己做事公道,比贪酒又爱欺负人的白兰地更能服人。白兰地年近四十,就算善于保养她的美丽也快走到尽头,不适宜继续留在酒吧做露面的工作;三把手战斗女仆雪莉和夜殿定了五年之约,入店五年之后她将自由。这约期也快到了,雪莉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永远跟在夜殿身边,她去意已决。这两名管事的一旦退位,继任人非能干的琴莫属。 琴的地位在“夜色幻想曲”服务员里最为特殊,因玛莎拉的事夜殿心觉亏欠,总是想着法的补偿琴,只要是她的愿望准竭力满足。这小女孩儿也真倔强,不但连生日都闭口不提愿望还屡次拒绝夜殿的帮助,若非三年前春天的夜晚她和玛莎拉的住房以及全部积蓄都被大雪崩掩埋,未逼入绝境的琴到今天都不会接受夜殿的善意和他们父子同住。 值得一提的是,琴和深空的关系倒非常不错。因为,比起夜殿小家伙明显更喜欢和琴一起洗澡。 嬉戏之时(3) 夜殿亲自调了两杯饮料拿到靠窗的座位,“两位,请尝尝。” 烈焰贤者安德鲁和圣言巫女缇娜接过漂亮的玻璃杯,他们俩偶尔会来酒吧捧场,同时带些小点心或者小玩意儿逗K开心。缇娜环视一周先开了口,“K呢?” 夜殿在他们对面坐下,“他在后边小仓库吃得开心。” 缇娜将装得满满的三份儿童套餐食盒提到桌上,温婉一笑,“给小宝贝的礼物。” 夜殿也不客气,说句“劳你们费心了”就收下。五年来缇娜和安德鲁每个星期至少给他们送一次东西,也会陆续接K到缇娜的魔法塔里住个五天十天。夜殿是不会做饭只会挑剔的主,K还那么小,需要饭食中的营养,虽然苏维每年盛夏前后都会来一趟洛廷给夜殿带来大量K成长中必须的精血制成品——奇幻布丁——以此避免夜殿失血过多的情况,毕竟现在的夜殿不可能再有兴趣对人类女子的血出手,而动物的血高贵如他是饿死也不会碰的。 夜殿在享受着儿子带来的喜悦的同时,更多则是体会到生活的琐碎和无奈。 “缇娜大美女!祖爷爷!”闲聊了会儿,只闻一声稚嫩的欢呼,小家伙挥动着刚吃满足了蛋糕的两只油腻腻的小手就往缇娜身上扑,被夜殿一把抱到腿上先擦干净了小手和小嘴才允许他和缇娜撒娇,缇娜自是对小家伙宠爱得不得了。酒吧渐渐迎来高峰,不喜欢嘈杂环境的缇娜带着小家伙到里屋去玩了。 K走后,安德鲁才拿出烟盒问夜殿,“来一根?” 夜殿摆摆手,替安德鲁点燃后举杯示意,“我只要这个就够了。” 安德鲁笑笑,不言语。烈焰贤者本不抽烟,这也是安娜去世后才养成的习惯。夜殿一小口一小口的品着酒,安德鲁一小口一小口的抽着烟,两个男人身处繁闹的酒吧却又宛若隔世,但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同一个人。待夜殿的酒瓶和安德鲁的烟盒都见了底,时至深夜,店里酒量不佳又吵闹的酒鬼们大多摇摇晃晃的离去,只剩小半懂得品酒之人还在就着月色享受时光。 夜殿轻声道,“带孩子真难。” “是啊。”安德鲁淡淡而言。 “她该比深空更难带吧。”夜殿的视线再次投向窗外不远处的墓碑。 “嗯……”安德鲁吐出烟,“和她相比深空算是乖小孩。” “你把她培养成一个出色的人。”夜殿的语气里有感激,有钦佩,有怀念。 安德鲁弹去烟灰,“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给她吃饱穿暖罢了。” “……抱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让你失去最疼爱的孩子。夜殿向安德鲁低下了头。 安德鲁眯着眼睛仰起脖子,缓缓吐出烟雾,“没什么错与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要她认为值得就可以了。”安德鲁并没有说原谅夜殿之类的话,若不是这个吸血鬼在被年幼的安娜相救之后就一直纠缠在她身边,自己最宝贝的安娜也不会落得为他生子而死的下场。但是安德鲁对夜殿产生不起仇恨,那双酒红色眼眸里的痛苦无人能比。 “带小家伙去海边玩玩吧。”安德鲁淡淡建议,“一直不出洛廷他会连什么是海,什么是鱼都不知道。” 夜殿略微想了想,“好,十天后,一起去吧。” 安德鲁从怀里掏出十来张票放在桌上推到夜殿那边,“你可能不清楚,黄金海滩西部今年刚建成一个水上游乐园,是安吉利纳家的资产。这是索菲娅小丫头寄来的票,可能中途出了什么问题,今天早晨才到我手里。” 夜殿看了眼票证上的日期,是四天后的,可以连玩三天而且还包括照顾他和K的夜场。“我会尽快做好安排。闭店后让大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傍晚出发,马车应该能在三天后抵达黄金海滩。” 安德鲁点点头,掐灭烟头,“翡翠之塔倒塌的事你知道吗?” “你是说五年前的夏天,翡翠之塔因不明原因焚毁倒塌,数百名上流阶级重要人士牺牲的事?” “就是这件事。”安德鲁看着夜殿的眼睛,“与这些票同来的还有一封信,露西丫头的信。”安德鲁将信郑重交到夜殿手上,“我希望你能看一看,露西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决定将事实告知于我。我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决定将它告知于你。” 夜殿接过信封,让伊芙揪心五年,并且同时关系到安德鲁和夜殿的人……也只有她了。但是安娜,确实死了。是夜殿亲手杀死的,死在他怀里,然后,由他封棺下葬。 夜殿捏着信封垂下视线,“是……伊琉吧?” 安德鲁小小的惊了一下,“……原来如此,安娜跟你提过。” “嗯,又一次劳您费心了。” 安德鲁收回信件站起身,轻拍夜殿的肩,“今天早些闭店休息,我带缇娜走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开口直说,安娜是不会和我们客气的。” “是,我明白。” 嬉戏之时(4) 暗夜帝国·永夜城 透不过一丝光线的漆黑屋子,传来有人咕嘟咕嘟喝水的声音,寂静片刻,男人睡意朦胧的倦懒说话声轻轻响起,“眼睛……又痛了吗?” “……嗯。” 柔软的大床小幅弹动,女子站起来赤脚在地上走动,如同猫儿不发出一丝声响。哗啦一声,阻碍光线的厚重帘子被拉开,借着熹微星光可见床上的青年男人正单手支起上半身,薄毯滑落,露出浅灰色的丝绸寝服,他用右手理了下稍显凌乱的长发,随后一惊,睡意全无,“伊琉!” 迎着无月之夜的星光,女人扬起脖颈,双手伸到后脑解开一圈又一圈蒙住左眼的绷带,当最后一层绷带掉落之时,她低沉的闷哼了声随即捂着左眼跪坐到地上。快速跳下床的男人冲到落地玻璃窗边一把拉起帘子遮住光线,矮下身子蹲在女人边上捧住她左侧脸颊,入手一片湿热,呵斥道,“你做什么!不是答应过我不再伤害自己了吗?!!” 闭着的左眼依旧泪水直流。伊琉倾身将重心靠在修尔身上,侧头枕在他肩膀,右手轻轻玩弄散落的紫灰色长发,“呐……它烦死了,又在分秒不停的唠叨……” 修尔皱眉,沉声道,“奥尼克斯。” 左眼不受伊琉控制的睁开,一团黑影在瞳孔中游荡,煞是诡异。 “你要寄宿之地,已经将一只眼睛给你,还想怎样!” “呀~~~”游荡的黑影在瞳孔中央静止,伊琉玩弄修尔长发的手无力垂下,红唇扯出一抹难以形容的阴笑,声音倒透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将受伤的左眼给本神,本神宽宏大量也就不跟你个小鬼计较了。但是呀,你们是不是太久没送来新鲜祭品了?” 被奥尼克斯占据了身体控制权的伊琉暧昧凑到修尔耳边,伸出舌尖缓缓舔逗他的耳垂,“小阴谋家,五年够她养伤的了,差不多该发动战争了……我知道你很享受她温驯的模样,但刀口舔血的伊琉才是最美的生物,不是吗?” 这一点修尔完全赞同,再一次发动战争的计划早已酝酿完毕。一直担心伊琉的身体状况,特别是先后寄宿在影子和受伤左眼中的奥尼克斯对她的影响,但五年来奥尼克斯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倒显得对伊琉特别满意。绝大多数时候伊琉和奥尼克斯互不影响,伊琉的记忆是以罪恶为食的奥尼克斯的饕餮大餐,而伊琉一直以来都有舍弃那些记忆的打算,一举两得。 被修尔推开的奥尼克斯嬉笑着呈大字型仰躺在地板上,“小鬼,你身上的香味比她还要好闻,住在你身体里本该是更好的选择。不过,嘿嘿,菲尼克斯那只老鸟没三天就会找上门来把你做掉。这具身体最大的好处就在于菲尼克斯不敢动我,所罗门直系血裔也不敢动我,但是我呢……却不存在这种顾虑!事成之后,神界与人界归你管,我只要冥界,这本就是我奥尼克斯的地盘……” …… “以上就是奥尼克斯的原话。”修尔将手递给依旧躺在地面的伊琉,“起来,换药。” “相信他只要冥界才有鬼。”伊琉嘟哝了句,“我不喜欢绷带。” “他也不会相信我同意将冥界交给他。”修尔笑笑,直接将伊琉的嘟哝忽略,准备好绷带药膏后将药盘摆在她床头,“快要天亮了。过来,我替你固定,自己绑,高效止痛的。” 伊琉不情不愿的磨蹭过来坐在床沿,她很是不喜欢蒙住一只眼睛看东西的感觉,可自从杀死幽冥狼王西泽之后这只眼睛就见不得一点儿光,无论奥尼克斯是不是住在里面都只能这般处理。修尔与伊琉没有就这个问题深入讨论,但两人或多或少都曾想过,这是西泽最后的执念,伊琉可能要带伤一辈子。打完结,伊琉隔着绷带摸了摸左眼,“除了它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出去玩。” 黑暗中,修尔微微一愣,“去哪里?”五年来,伊琉从没有说过要离开永夜城之类的话,也没有再次拿刀,乖得险些让修尔忘记了她的疯野。 “不~知道~~,”伊琉愉悦的在床上滚来滚去,把毯子卷成长裙裹在自己身上,睁着调皮的漂亮右眸,伸手搂住很是无奈的修尔的腰,“先去黄金海滩看看,好久没去了,一起吗?” “抱歉,明天有财政大臣迪诺的重要觐见预约。” 趁修尔伸手去扯她身上的毯子时,伊琉又抢走了他的枕头死死抱住,“如果是上午的话,姐姐陪你!” “多!谢!”男人恶狠狠的开口,“把东西还给我!” “不给,我的!” “那我盖什么?!” “床单!……呀——非礼哇!!!” 嬉戏之时(5) 世代隐秘商人安吉利纳家的上任家主,现暗夜帝国的财政大臣迪诺·安吉利纳向地位非凡的帝国首席占卜师与王座上的女帝行了繁复的礼节,官话之后进入正题,“两个消息需要汇报。坏消息是去年五月起航、在历经一年又三个月后终于抵达北大陆的运载了十五吨兵器的巨型商船在靠岸时被击沉,协商之后对方只愿意支付一半的金额。帝国虽然没有亏损,但算上造船航行的费用以及船员家属的抚恤金,这趟生意白做了。” 修尔沉吟片刻,“你预计对方能打捞起多少可用武器?” “如果有足够的人手,在一个月内打捞三分之二是没问题的,毕竟这次出口的是冷兵器,沾水不妨碍质量。但对方因为内战似乎无法凑出足够的打捞人手,打捞起三分之一是极限了。”迪诺淡定一笑,“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扭转局面,安吉利纳·迪诺怎么会做不赚钱的生意,请再给小臣两个月的时间谈判周旋,我要让北大陆的战争疯子们把约定金额一个铜币都不少的吐出来!” “两个月……可以,帝国资金暂且无周转不便。第二个消息呢?” “第二个消息是关于黄金海滩的新建水上乐园。乐园今晚开幕,需要占卜师大人或者陛下露个脸。” 本坐在王位上神游的伊琉扭过脸,“水上乐园?” “回陛下,是代替翡翠之塔专为贵族开放的夏季避暑水上乐园,包括游乐场、餐厅、海钓场、海浴场、沙滩竞技场、音乐会场、酒吧、赌场、妓院等系列娱乐设施的天堂乐园。历时五年终于将设施完善,这个夏季可对外开放。” “唔……”伊琉挑眉,绷带巧妙的被黑发遮掩住,“我们家的?” “回陛下,不完全是。”迪诺转向伊琉,“水上乐园由我暗夜帝国提供场地——黄金沙滩、优秀建筑者——矮人族以及总体设计规划,当然,最大功劳当属沙利多多瓦大师,他是现场总负责人。小臣只是在五年前提供想法,修尔大人贤明予以小臣负责这个大工程的机会。我暗夜方仅提供了少量技术人员,绝大多数苦力和建筑、装饰材料以及娱乐设施都由安吉利纳家族提供。所以,这个工程是由我暗夜帝国和安吉利纳家族合作完成,我方占五成股份。” “这可是个大赚头,五成是不是少了些?”伊琉侧头,尖锐的视线令人不寒而栗,“……嘛,算了,主意不错。看来安吉利纳家的现任当主很有头脑,能从你手上挖得一半股份不容易。是迪诺先生的儿子吗?” “不才,是女儿。” “哦!~”伊琉惊讶了一瞬,从王座上走下来,“我不喜欢我的东西别人也能用。如果不是你家孩子,他的命运到今天也就结束了。迪诺先生,你做了很冒险的一件事。” “谢陛下开恩!”迪诺噗通跪倒在地,神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意料之中般笃定。 “这五成股份的损失,请在今后的交易中补回来。” “是,小臣明白。” 迪诺告退后,伊琉伏在修尔腿上,“……小狐狸真多,他一点都不怕我。” 无人的正殿,王座阶梯下方首席占卜师的座位,修尔喝着茶轻轻抚摸她的长发,“你真适合王位,伊琉。” “是吗?”伊琉轻声嗤笑,“我若为王,你必为后。” 修尔一口茶喷出,心中急思:倘若生气是不是就着了她的道呢?那就……顺着她的意思开玩笑吧!“敢问伊琉陛下,需要准备后宫三千佳丽吗?” “啊……那当然,但本王只独宠你一人。” 修尔额上青筋跳动,快忍不下去了,不料伊琉抬起脸挺直上半身,快速在他唇上一啄,随后用极其认真的口气攀着他膝盖道,“下辈子我还要保护你,所以,做我的女人吧!” 忍无可忍的修尔爽快给了她三个爆栗,“今晚水上乐园开幕,作为女帝你必须露个脸,这样我们才好捞钱!” “出卖色相呀……”伊琉捂着脑袋上的大包蹲在他腿边,视线再一次飘到小男人脸上,怎么看都有点色迷迷,“呐……我说,要使用色诱术的话你去会比我更轰动全场哦!”伊琉指住自己的左眼,“本大人的魅力点少掉一个诶……海滩呢……没有比基尼的话我借你,虽然胸部可能不合适的说。” 修尔崩溃抓狂,因愤怒白皙的脸上浮起一丝魅人红晕,“老子是男人!再废话做了你!!!” 伊琉得逞摊手,“看吧!病娇了喏!~” 修尔忽而变了脸色,右手紧紧压住腹部,细小的汗珠迅速从额上沁出。伊琉见状立马收敛笑颜,一个空间转移将他带到卧室,从抽屉熟练拿出药粉倒入热水中递给他,“最近越发频繁,睡一觉吧。晚上的事我会去的。” 修尔迷迷糊糊睡着后,伊琉陷入沉思:拉斐尔究竟给少年时代的修尔强喂了什么东西才导致他无法进食固体以及阵发性剧烈疼痛,还持续了那么久那么久。最近情况不容乐观,一个月不到就发作一次,比起以前的数十年一次进展太急,该回冥界去见一次波西尼亚吗? 手指插入额前长发,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去…… 寂静中,伊琉埋下头捂住双耳,可如同诅咒的低语五年来仍未间断。 “……烦死了,奥尼克斯……” 嬉戏之时(6) 雪后的针叶林银装素裹,在阳光下反射出神秘的华光,酒红色眼眸的五岁小男孩立于洁白雪地茫然四顾。忽而,一只身着雪花短裙的美丽水精灵出现在他眼前,细小的手臂捻起裙摆盈盈弯腰,“午安,小K少爷,欢迎来到冰雪精灵的梦幻王国。”水精灵手指轻舞,顿时华光大盛,小男孩抬手遮眼,再度睁开时针叶林成了广袤无际的大雪原,一栋小木屋矗立在他身前十米处,圆木建成的温馨小屋似曾相识,屋顶烟囱正往外冒缕缕金烟,从小屋里头散发出某种甜品的气味。 推开比外表看上去轻太多的木门,只闻悦耳的叮铃一声,小男孩抬头望见同样熟悉的不得了的铜铃,屋内小女孩儿们的欢声笑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小家伙板着手指,一个……二个……三、四、五、六、七个童话中才会出现的漂亮小女孩儿! “小K少爷,快来快来,有布丁哦!”比小家伙略矮一些的白皙小女孩头戴红色尖顶帽,身穿热烈奔放如同雪地玫瑰的大红毛衣,底下一条白底红蕾丝花边的——南瓜裤。 “布丁布丁咩!~~~” 还没将布丁拿到手,一道明亮的橙色宛若火光窜到小家伙身边亲昵的挽住他的小臂膀,“亲爱的小少爷,看我的!你喜欢的甜橙果糖呢!不会蛀牙的!”说话的小女孩笑容明媚好似晨辉,双马尾上扎着大大的橙色蝴蝶结,上衣绘有玻璃糖果罐,底下一条布满橙色圆点的——南瓜裤。 “嗯嗯,来一颗先~” 第三个女孩子将自己脖子上的金色围巾绕到小家伙脖子上,礼貌亲吻了他的脸颊,端庄笑言,“我准备了炸乳酪和黄金甜甜圈,吃再多也不会闹肚子,尽请少爷品尝。”小家伙的视线顺着她落落大方的脸蛋往下移,配有小金扣子的绒衫和金蓬蓬的——南瓜裤。 “嗯嗯嗯,一起尝~~一起尝咩~~~” 一只小手拦住了K通往长餐桌欲大快朵颐的道路,手里托着一杯翠绿色的碳酸饮料,绿色短发的小女孩骄傲的扭过脸,“奶油香草汽水!哼!多做了一杯所以才给你的,别多想,真是因为多做了一杯才给你的!”小女孩单手叉腰,一派傲气,面向K的小屁股上是一条款式清新的绿格子——南瓜裤。 “诶~~~?” 绿色的女孩子一把拉过扭扭捏捏躲在她身后的小妹妹,这小小女孩儿已是满脸羞红,“豌、豌豆,啊不!小、小少爷……喜不喜欢……豌豆……披、披萨……?”袖珍可爱的青绿色面料女仆装下露出一截洁白柔软的——南瓜裤。 “唔……不喜欢豌豆咩……” “哟哈~~巧克力蓝莓酱哦!融雪时才能采摘到的洛廷野蓝莓加上人家对小少爷大大大大的喜欢才制成的甜蜜果酱哦!小少爷,营养均衡才能长得更帅!我的果酱涂抹在豌豆披萨上说不定别有风味呢,小K少爷想不想尝尝看?来~~啊~~~”头巾上装饰着小蓝莓的自信又开朗的女孩子递过涂抹了果酱的披萨,她弯腰的时候小K瞄到了那点缀着蓝莓图案的——南瓜裤。 “那就,尝一点点试试看咯……” 酒红色的眼眸望向那个静静坐在长餐桌一端、屋子里唯一没有起身迎接他的文静小女孩,黑色丝绒般的中长发带着卷儿,细密的睫毛微微下垂遮住瞳孔,浅紫色的单衣包裹着稚嫩的小身体如同一株惹人怜爱的薰衣草。 小家伙微微歪了头,“唔……穿南瓜裤了咩?” …… 马车内,夜殿低头看在他怀里嘿嘿发笑、不时说两句迷糊梦话、还一脸幸福的小家伙,纳闷道,“南瓜……裤?!” 同车的圣言巫女缇娜弯起唇角,“看来在做非常美妙的梦呢……” 夜殿百思不解,“做什么梦会出现南瓜裤?!” 缇娜摇摇手指,一脸得意,“前几天给他看了安娜小时候的南瓜裤,小家伙似乎迷上了呢……哈哈!” 夜殿一愣,笑容如同涟漪缓缓荡开,他单手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玻璃杯轻轻一触又开始在梦中傻笑的儿子的额头,“过早迷恋女性内衣可不是件好事……” “想不想占一卦,”缇娜似笑非笑的侧首看着他,“就用你的酒。” 夜殿欣然接受。缇娜用手掌覆盖住杯口,低念咒文,不一会儿平静的液面泛起微波,匀色的酒液像鸡尾酒般分离出色层,缇娜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分钟,将手掌拿开的同时红酒复原,她轻笑,“这将是一趟愉快且难忘的旅途,会见到很多好友,还有……许久未曾见面的人。呵呵,差不多该到了,把小家伙叫醒吧,否则下了马车要着凉的。” 嬉戏之时(7) 忘却了梦境,转醒的修尔只觉得身上沉重而温暖,脖子里有毛茸茸的东西,他伸手一摸,是浓密的头发。……伊琉?枕在他胸前的脑袋动了动,不但没有意识到它自个儿有多沉反而又往衣服里钻了钻,发出好似梦呓的“唔呜”声。衣料与薄毯缓缓摩擦,隔着未脱的占卜师长袍修尔感觉自己如同一只被章鱼缠上的猎物,但他没有想要挣脱的意思。附加在他全身的力道渐渐加重,直到身体产生令修尔不愉快的痛感时才微微皱眉,“怎么了。” “……烦躁。……全身都不痛快。……索性将你肢解算了。” 修尔失笑。伊琉放松了力道他才得以腾出右手环住压在自己身上情绪不佳的女人,这一摸才发现伊琉已经穿好今夜参加水上乐园开幕仪式的服装,一边想着时间已经那么晚了,一边以宠溺的口吻道,“快起来,衣服磨皱了。” 这句话却换来一记大痛,即使隔了两层衣料修尔也能确定自己胸前的肌肤上会出现两排淤血的小牙印。有些时候伊琉真的很难伺候,比如现在,不是一般的难搞,一句话说不好她就可能出刀子捅人。刚一觉醒来的修尔想不出让她不爽到这种程度的原因,索性直白询问,“伊琉大人,希望在下怎么做呢?” 磨蹭了会儿,伊琉抬起埋在他胸前的脸,白色的绷带已经换成与发色相同的黑布,另一只眼眸却散发着浓烈的自我厌恶的情绪。这把修尔惊了一下,往昔看到这种光景的时候她大多在自残。伊琉痛恨自身,厌恶自身,这是只要记忆存在就无法抹消的意念,其强烈程度等同于修尔对这个不公平世界的憎恶。 伊琉小愣片刻,似乎没想过还有要修尔做些什么来解除她现在全身心不痛快状态的选择,千万个想法从大脑闪过,最后她挑了一个有可能实现的,“……做爱。” “驳回。” “是不是男人!” “你仅仅在换种方法寻求疼痛。” 被戳穿真正意图紫眸泛起六亲不认的凶光,连语气也变得粗暴起来,“和我做爱,或者我强暴你,选一个。” 修尔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伊琉并不想让双方得到享受,相反的,她想获得疼痛,然后借由肉体上的痛感来驱除内心浮躁、确认自身存在。如果左手还在或许能强行截断这种发展,但如今是不可能的了。 疼痛袭上柔软双唇,一上来就是撕咬般的吻,血的腥味在口腔里弥漫、雀跃,轻微的闷哼时不时的回响在房间里,数分钟后伊琉喘着气分开唇舌,俯下身吻咬他的颈项喉结,不料哗啦一声被修尔反压,两个人的眼睛里都没有一丝升温的情欲,修尔单手撑在伊琉脑边,居高临下的凝视她,“……我的胃痛,令你如此不安吗?” 修尔温柔的抚摸她红肿的唇,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两人鼻尖相触,鼻息交融,“我不会死的,在这个世界灭亡之前,在属于我们的新世界开创之前,我绝对不会死。伊琉,我以母亲克雷西亚之名向你保证。” 不可思议的,平静下来了。伊琉轻轻点头。 就着月光,修尔在窗边替伊琉梳理长发,笑得有点古怪,“我说……这该不会是你第一次担心我吧?” 伊琉懒洋洋的抬了下眼皮,语气不屑,“谁告诉你本大人在担心?” “是是是,伊琉大人怎么会担心别人!”修尔在她背后无声的发笑,看伊琉鼓起微红的脸颊。长发理顺后修尔将梳子交给她,“自己挽起来,我帮不了你了。抓紧点,迪诺已经等你半个多小时了。” “唔……”大懒货心不甘情不愿的自己动手挽长发,被修尔知道过去之后她也不再掩饰各种才能,利索打扮完成,转过身,“你不去?” 修尔笑着反问,“希望我去吗?” “不希望。”伊琉脱口而出。 这明显口是心非的答案依旧叫修尔心中不快,手底下狠狠在她腰间捏了把,却换得伊琉直接把梳子砸了过来的报复,幸好修尔快速闪躲的本事没有荒废,不然正中脸蛋。 比预定晚了近一个小时暗夜女帝终于姗姗来迟在新建的乐园露面。作为暗夜方负责人的迪诺喜出望外,他不曾想过伊琉亲临。虽然帝国掌实权的是占卜师大人,但对于外人而言,女帝的面子要比首席占卜师大多了!开幕、致辞、剪彩、参观几项新型设施,伊琉在迪诺的引导下表现得游刃有余,女帝的美丽和威仪深深刻入世人心中。 一切都在迪诺的安排之内,直到步入音乐会场,舞台中央一架高价拍来的纯黑色古典三角钢琴吸引了伊琉的注意力,精明如迪诺哪肯放过这等机会,直接将伊琉引导上了琴凳。 纤细的手指拂过琴键,沉闷在胸口的情感令伊琉难以言语。 无法承受之痛。 嬉戏之时(8) 在伊琉触摸到琴键前五个小时,也就是最炎热的下午三点,夜殿携K、安德鲁、缇娜、以及酒吧五名服务员与索菲娅汇合,兴奋不已的索菲娅顾不上与老朋友们问候直接把小家伙揉进怀里,夜殿额头一阴想起自己与索菲娅初次见面时的悲惨遭遇,刚想解救儿子,定睛一瞧,不止母性大发的索菲娅看到小家伙兴奋不已,埋头索菲娅怀里使劲蹭的小家伙更是一脸狂喜,看似挣扎实则兴奋得手舞足蹈,简直一掉进蜜罐的小熊仔!连幸福眯起的眼神都好似在说,“好软,好软!~~~紧一点,再抱紧一点咩!~~~” 夜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遂罢手,与四面玲珑口才过人的费雷罗小聊了几分钟。 另一边,常常被迫与小家伙一起洗澡的琴低头看了眼自个儿依旧停留在十六岁的胸部,正心中复杂之际一只手充满挑逗意味的勾上她肩膀,熟女舞娘白兰地向转过头来的琴吐出一口烟雾,私下嬉笑道,“人家是结了婚的女人,傻丫头,找个男人多摸摸就会变大的。不过也不用着急,据我观察,店长不是对女人胸脯大小有偏执爱好的男人,他的口味应该更倾向少女系:纤细娇小的身子骨、柔软洁白的肉体、干净清甜的体香、羞涩娇嫩的脸庞、以及纯真简单的心灵,要是能陪他喝酒就更好了。你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永远十六岁的天然系少女——朗姆哦!” 不知为什么,白兰地就是特别喜欢捉弄琴,而除了养育琴的玛莎拉之外白兰地也是第一个发现琴早就倾心于夜殿的人,只是这孩子脾气倔得要命,死不肯承认。对于白兰地长久以来的捉弄,琴也自有一套反击之法,她同样压低了声音,冲着白兰地微微一笑,“啊啦,粉掉下来了,眼角的皱纹跑出来了哟!” “罗伊斯——萝拉——不要跑!” 远远的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费雷罗向远处沙滩挥动手臂。没一会儿穿衬衫的金发小男孩和粉红色飘飘公主裙的小女孩齐齐扑向费雷罗,这对龙凤胎你一言我一语,“亲爱的亲爱的教父!” “这次会有怎样的故事呢?” “有新的曲子吗?” “上次娜迦海妖的故事结局没有讲完哦,您应该没有忘吧!” 哥哥格兰特·罗伊斯·克莱尔、妹妹薇妮·萝拉·克莱尔,吉米与索菲琳之子,克伦威尔王国的第一王子与第一公主。教母为安娜,替他们洗礼的是费雷罗。现年六岁,两个小家伙关系有点微妙,好的时候每一秒都黏在一起,坏的时候拳打脚踢连女孩子也练就成了直拳高手。就性格而言哥哥罗伊斯更像母亲索菲琳,随和、爽朗、调皮、同时稍微有些粗神经还不愿吃亏,所以总是惹萝拉飚火,被萝拉揍了以后还总要还手;妹妹萝拉喜欢音乐也喜欢笑,她笑起来就像初升朝阳明媚温暖,是一名性子细腻又胆大敢为的女孩儿,不过意外的,小萝拉是一不折不扣的军服控!只要有人穿克伦威尔王国的军服从她眼前走过,这孩子准双眸闪闪发光并情不自禁的粘上去,因此她特别特别喜欢常年军队制服装的姑姑伊芙。 父亲吉米日理万机,很少出现在他们面前,母亲索菲琳呢太过随和,教育不成反成了他们的玩伴和同伙,威严度为零。好在两个孩子都对伊芙有一定的畏惧,索菲琳说不听的时候只要伊芙一个眼神,小家伙们准乖乖停止扭打就算做做样子也要握手言和。他俩对索菲娅感情一般般,每次索菲娅来看索菲琳时被两个小家伙缠住的是费雷罗,哥哥罗伊斯喜欢费雷罗的精彩冒险故事,妹妹萝拉则喜欢费雷罗的诗歌和乐曲。 伊芙与索菲琳跟在两个孩子身后,吉米抽不出身没来黄金海滩。索菲娅从伊芙手里接过妹妹的手,看她们小心翼翼的样子估计索菲琳又一次身孕在身,夜殿亲吻她的手,道了句恭喜。伊芙和安德鲁视线交汇,安德鲁点点头,伊芙了然。K不声不响,站在缇娜腿边的阴影里躲阳光,盯着比他个子高一点的萝拉的裙子猛看,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萝拉兄妹,但一年见一次显然没在K脑中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嬉戏之时(9) 冷场来的突然。 罗伊斯拉拉费雷罗的衣服,眼睛在夜殿和琴、白兰地、威士忌、雪莉、朗姆甚至缇娜间来回扫,最后望向K,“教父,这六个漂亮阿姨全是那叔叔的妻子吗?能搞清楚那个小朋友是谁的孩子吗?” 费雷罗一愣,想笑又没笑出来,刚准备轻声解释但被下一刻的尴尬打断。 费雷罗愣住的空隙小萝拉也注意到了差不多同龄的K,似乎有点印象但又想不起来见没见过他,秉持着有疑问就直白询问的理念,萝拉用稚嫩的嗓音大喊道,“喂!你妈妈是谁?” 刹那间,交谈中的大人们都息了声,意料之外的发展令夜殿心头一痛,连忙将视线转向儿子。只见小家伙置若罔闻,跨着小步子走近出声询问的萝拉,哗啦一下撩起她的裙子,兀自嘀咕道,“怎么没穿南瓜裤咩……真没劲……” 粉嫩的直拳正中小色鬼鼻梁。 在K大失形象的哇哇哭声中,在场众成年人无不呼出一口浊气,连心理素质最好的伊芙都在瞥了脸色未变的夜殿一眼后方才暗自庆幸。唯一快活的估计只有缇娜,一把年纪了还被小罗伊斯归入“阿姨”的行列,占卜师保养容颜的秘方可不是盖的! 流了些清鼻涕,K眼睛红通通的缩在他爹怀里,一副被欺负了的可怜巴巴的模样,“爹地……女人真可怕咩。” “谁叫你突然掀人家裙子,这是一个小绅士该有的行为吗?”嘴里教育着,手上拍哄着,夜殿心中也是余惊未了:小萝拉不得了,这记直拳就六岁小孩而言又快又准又有力,颇有当年安娜的风范。还好六岁的萝拉不是六岁的安娜,不然K就要被骑在地上暴揍一顿了。夜殿当年隐居在洛廷的时候就是看着安娜这么称霸全村儿童的! 索菲琳叫生气的小萝拉向K道歉,萝拉嘴巴一嘟,“是他的错,而且萝拉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伊芙则蹲在罗伊斯身前,用精神魔法对他说,“妹妹被欺负了为什么无动于衷?你去年怎么向我发誓要保护好萝拉的,嗯?男子汉罗伊斯的誓言只有这种程度吗?” 罗伊斯乖乖低头认错,无论伊芙训得对不对,反正打死他也不敢反驳这位连国王老爸吉米见了都只能回答“是!皇姐!”的姑姑,最后还是罗伊斯在伊芙的半鼓励半压迫下做了和事老,先后安慰了萝拉和K,让他们握手言和。 伊芙是克伦威尔方的代表人物,她的行动不像夜殿他们那么自由,仅仅见了个面没几分钟又忙着参与其他必须的公开活动。吸血鬼的体质耐受不了盛夏白昼,父子俩在索菲娅的安排下睡午觉去了。索菲琳带着两个孩子拾贝壳,缇娜、安德鲁和琴等人在沙滩上享受阳光浴,索菲娅将一切安排妥当后见了忙到连汗都没时间擦的父亲——暗夜帝国财务大臣迪诺一面,将晚上重头戏的某些细节再度敲定。 待一切麻烦事终于处理妥完毕,夕阳沉入海底。 “娅娅,琳都快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到现在还不想要孩子吗?” 对于突然切换了口吻从顶级奸商转为普通父亲的迪诺,已是知名女商人的索菲娅也恢复到女儿的身份,“我不怎么想要孩子,一旦怀孕至少有半年的时间无法四处走动造成商业空白期,其中损失是无法预测的。” 迪诺很能理解索菲娅,费雷罗对商业毫无兴趣甚至厌恶,如今的成就全靠索菲娅一个人打拼出来,空白六个月不止会损失大笔金钱,更头疼的便是在这期间客户被商业对手夺走。“我得到确切消息,普罗拉斯的二老今晚也会出席开幕式,除了对暗夜帝国示意友好外最大的目的就是强行带回你和费雷罗,你们结婚六七年了,再抱不到孙子他们可要‘无所不用其极’了!” “我知道。”索菲娅淡定得很,显然这消息她已得知,“乐园这票做完就算不愿意我也得暂且收一下手了。据说女帝脾气很不好,请小心些,好好保养身体父亲大人,都有白头发了。” 迪诺暖心微笑,如幼时一般缓慢而轻柔的亲吻了索菲娅的额头,同时快速低语,“女帝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男人,切记,千万别和暗夜帝国的首席占卜师共事。将这句加到安吉利纳家族的家训里去!” 索菲娅惊诧,随即“嗯”了一声,“女儿谨记在心。” 意已传到,迪诺准备起身,“我还得回去催催他们,娅娅天使,父亲期待着小外孙。” 索菲娅笑着送他,“只盼来年给父亲看小外孙的时候,您没能抢走我一半以上的客人。” 迪诺哈哈大笑,“唯独这件事我定不相让!” “彼此彼此。晚上见,父亲大人。” “晚上会场见。” 嬉戏之时(10) 琴声。 宛若八音盒优美动听又脆弱易碎的乐声,时而梦幻如童话纯真,时而澎湃胜噩梦惊魂,时而轻柔似爱语窃窃,时而轰鸣若刀剑相交……和传说中她的脾气一样分秒骤变不可捉摸的旋律回响在音乐会场。最接近舞台的迪诺露出玩味的笑容:看来,这位腾空出世的女帝拥有不可告人的过去,如果将这架独一无二的珍贵钢琴献给她,将会得到奖赏还是死亡呢? 距音乐会场20分钟路程的豪华旅店里,于月光下坐在阳台栏杆上舔舐父亲腕部血液的小吸血鬼停止了进食,吸血鬼的耳力远强于人类,尤其是高等吸血鬼。“那是什么声音,爹地。” “钢琴,一种乐器。”夜殿用拇指揩去小家伙鼻尖上沾到的血迹。K一旦停止舔舐,不接触到吸血鬼唾液中特别的抗凝血物质夜殿手腕上的伤口开始自行愈合,“饱了?” K摇摇头,一口含住伤口,他闭上眼睛聆听那仿佛有魔力的琴音,某种悸动在内心萌芽。 夜殿将视线投向外观设计独特如一本乐谱的音乐会场,演奏者技巧出色,曲子也相当动听,但琴音里却透出炽烈、破碎、绝望、凄惨的情感,那琴音对精神的强力侵蚀甚至令他产生自杀的念头。这就是……伊琉的内心吗? 听说女帝亲自献艺立马赶到会场的吟游诗人王子费雷罗旁听了不到半分钟,喘着粗气逃出会场;满脑子盘算着如何趁这次西大陆各地有钱有地位的人士聚集的机会再谈成几笔生意的索菲娅倒没什么不适;第六感特别灵敏的索菲琳压根就不愿意接近会场,直嚷嚷头痛得难受,留在旅馆哄两个孩子睡觉;伊芙从头听到底,脑子里浮现的是五年前在翡翠之塔与伊琉的一面之缘,当时被伤到惨不忍睹的伊琉的沉睡面容,以及修尔亲口告知的“伊琉不是安娜”,再则是其后五年反复思忖是否要将这个消息告知夜殿父子的揪心历程,伊琉回过神来发现现场情况不对劲,连忙暗中使用大范围治愈系的精神法术安定全场人的情绪;缇娜、安德鲁和琴等人由于没兴趣或者地位不够等原因并未出现在音乐会场。 旅馆某间房内激烈的肉体相撞声和诱人呻吟停止了。本放在书桌上的拥有生命的贤者之书自动飘向阳台,书页哗啦啦的翻开似乎连音乐都能记录。床上脱掉眼镜的男人温柔抚摸身下妖精莫名流泪满面的脸,“突然间的怎么了,斯洛斯?!” 手指紧紧抓住皱乱的床单,褪尽原本色彩才形成银发银瞳的绝美妖精不住抽噎,“心……好痛……伊琉她……她……” 利洛皱眉,“伊琉……?代替安娜的新女帝?你和她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呢……什么关系呢……”斯洛斯流着泪绝艳的笑,“什么关系呢……我流着她的血,却并非她怀胎而生……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她却对我毫不在意……这算……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能知道她很痛……很痛非常痛……” 利洛无法理解。 透不过光的瞳眸,流下红宝石之泪。 妖娆孤寂的残花,绽放在暗夜之魅。 沉浸于往昔回忆,唯有奏响悲伤乐。 永不衰败的誓言,筑无法饶恕之罪。 我曾, 为谁谱曲?为谁填词? 为谁弹奏?为谁歌唱? 纯白圣洁的礼裙,染尽了污秽的黑。 甘甜如蜜的呢喃,是那荼毒的玫瑰。 梦境在曾几何时,破裂成刺手碎片。 承接你施予之爱,死亡亦尤为臻美。 我曾, 为谁诞生?为谁存活? 为谁欢笑?为谁哭泣? 为你,早已透支了爱。 琴声止,掌声起。伊琉轻声说了句什么,此次活动的负责人迪诺立马拿过扩音器,“陛下感谢各位参与‘水上乐园’的开幕式,暗夜帝国将秉持着友好相处的原则与各位共创美好未来!再次感谢众位亲临会场,接下去的时光请尽情享受乐园的夏日魅力!” 最好的海边景观别墅留给了伊琉,本来伊琉是打算直接返回永夜城的,由于意外的原因先到别墅里冲了个澡。当她在金碧辉煌的浴室里解开黑色绷带时,左眼竟一片血泪痕迹。奥尼克斯的笑声回荡在她脑海里,“你学琴的记忆我收下来,味道真不错!” 伊琉无声发笑,一点一滴用了几年甚至几十年日积月累起来的甜蜜曾经,那些折磨了她上百年上千年的痛苦记忆,竟在奥尼克斯一句“味道不错”下终结,竟会有这样的结果……安静的将全身浸入水中直至淹没头顶。她开始想象自己是一条鱼,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被对任何生命都一视同仁的大海温柔包裹住的鱼。不想睡死在浴室里,伊琉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和长发倒在床上,闷住枕头有气无力的道,“烦死了,奥尼克斯,煽动我也是徒劳……” 五年来重复着被触发回忆、再被奥尼克斯蚕食的情况,每一次剧烈的心痛过后,就是几小时乃至几天的空虚,什么事都不想干,什么话都不想说,连呼吸都觉得费力的空虚,这种日子只能倒头大睡。一觉醒来,身心轻松。 唯一清楚的,便是又一段与肖嘉的曾经不见了。 消失得一干二净,不留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