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下）

    温艾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出来了，然后是华垣。

    痴情的男生试图一个人把所有的东西都抗下来，但他想保护的人自己都不配合。

    华垣把天台栏杆上挂着的警示牌拿走了，在苏染倒下去把栏杆撞开后又偷偷跑上去把栏杆安好，再把那瓶被喝了一半的饮料带走。

    许荨年把记录本甩到桌子上，抄起一瓶水就喝了半瓶。“看上去就像是一场意外，参了安眠药的饮料加上不结实的栏杆。”

    “但还是有不协调的地方……栏杆还没有严重到一靠上去就断裂的损坏程度；以及温艾几乎每天都去天台上，她会不知道栏杆有问题吗？”

    “而且，陈小叶如果真的是自杀，她又是怎么上去的呢？”

    “顺口提醒你们一下，苏染的尸体里没有检查出哪怕一点点的安眠药成分。而花盆里有安眠药，华垣又并不是在现场处理的饮料瓶。”

    半天都没出现的楚一尘慢悠悠的从解剖室里走出来，微弯的眼把面前一群坐没坐姿的单身青年扫了一圈，重点注意了一下闻茶。

    “况且，你们就没想过李烁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吗？”

    瞅完了人，转身又进了解剖室。

    许荨年悄咪咪的凑到闻茶旁边，“老大，你是不是和那谁吵架了？”

    旁边一群八卦青年竖起了耳朵。

    “一天到晚的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滚蛋。”

    “yoooooooooo～”

    下午两三点钟，楚一尘带着叶帆，拿着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闻茶。

    手机的录音软件里面，有他和李烁的一段对话。

    “是我擅自约了他在学校里见面，楚警官是担心我的安全才跟上去的。因为……因为我想看一下苏染喜欢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茶面无表情的打开了录音。

    楚一尘关心叶帆的安全？反正他是不信。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俊秀文雅的男生冷静的看着他，乌黑的瞳孔波澜不惊。

    “是你把温艾带到马路边的吧？就像你把陈小叶带上天台一样，你也想让她‘自杀’，对吗？”

    李烁的表情一丝波动也没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家是开五金店的，苏染会开锁，是你教的吧？”楚一尘的声音依旧平稳好听，“苏染的死没有引起怀疑是因为没有人去追究，不管是尸检还是调查都以‘意外’展开，没有考虑其他方向。真想要证据的话，到你家附近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了。”

    李烁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但是苏染死的时候我一直都和同学在楼下戴着，你凭什么说……”

    “谁说苏染是你害死的了？”楚一尘有些惊讶，“我指的是陈小叶。诱哄他人自杀也是犯罪啊，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这和故意杀人没有两样。”

    “不是的！陈小叶真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她把她所做的事情都告诉了我，然后说想在苏染死的地方跟她道歉，我没有多想……就带她上去了。没想到我一转身，她就……我真的没有杀人！”

    楚一尘靠近闻茶，“你看，陈小叶确实是因为无法承受负罪感而自杀的。”

    闻茶推开楚一尘，继续听录音。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向这些人施压呢？”楚一尘的声音听上去毫无变化，“温艾被我拉回来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着‘有鬼’，是你干的吧？你接近陈小叶应该也是这个目的。”

    李烁叹了口气，情绪有些激动地说：“我只是想搞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那天……我拒绝了苏染之后，她对我说‘如果我死了那就是你害的’，我以为她说的是气话，没想到……”

    “我一直想努力摆脱她，考大学也选了离她原本志愿远的B大。可是没想到，她最后居然瞒着我改了志愿，现在连死了都不放过我……”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叶帆不同意地说：“李烁，你不要把苏染说得好像有病一样！”

    “她就是有病啊！你不过是偶尔和她在天台上见面，我可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她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李烁深吸了一口气，“她书柜里有一个上了锁的盒子，里面装了她的诊断书。她也跟我说过你，你看过她自杀的伤疤吧？她用这些来威胁我，如果我不和她玩了，她就直接死在我面前！”

    楚一尘把依旧被打开的盒子推到闻茶面前，转头看着脸色更加苦闷的叶帆。

    他从未见过那样陌生可怕的苏染。

    录音里李烁还在继续。

    “苏染手臂上有一条疤，是华垣割伤的，为了温艾。”

    叶帆闷闷的声音响起来。“对，我见过。她说是不小心摔倒被地上的铁皮割伤的，我还帮她用花把伤疤掩盖起来。”

    “后来有一次我看到她跟踪华垣，在马路上等路灯的时候，她想把华垣推出去，我冲上去捉住她，被她吓坏了。”李烁有些冷漠的说着，“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怜，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她的人。”

    录音到此结束。

    许荨年听完这段录音，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苏染的死，真的是意外？”

    “不是。她是自杀，自杀的原因也不是被拒绝了。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死，报复另外四个人。”闻茶伸手把放在一旁的另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摸过来。

    “这是我之前在陈小叶的房间里找到的。”笔记本藏的很好，他费了点功夫才找到。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过，他也不能想象陈小叶这么懦弱的人，心里竟然藏的这么强烈的憎恶与怨恨。

    许荨年翻开笔记本，上面用红色笔写着各种怨毒的句子，笔尖用力到几乎划破纸张。

    她恶毒的诅咒班上每一个冷眼旁观她被欺负的人，她用最下流和无耻的字眼描述温艾，她恨不得自己的笔尖可以戳穿她的眼珠，撕烂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但是合上笔记本，回到教室，她还是那个软弱的、不敢反抗的陈小叶。

    苏染在笔记本里占据了三分之一，陈小叶一点也不感激她。她嫉妒又怨恨的诅咒苏染去死，咒骂着苏染对她的帮助。

    “其他人更讨厌我了，都是苏染害的！”“她怎么不去死！”“我不想和她做朋友，我想回到集体里！”

    翻到倒数几页，日期是苏染死前一天：“温艾那＊＊说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她说只要我站在她那边帮她恶整苏染，在大学里她就不再针对我。她要我明天在苏染到天台之后，把加了料的饮料给她，因为她现在对我没有防备……温艾是个贱人、＊＊和＊＊＊，但是反正我也讨厌苏染。她们两个什么时候一起去死就最好了。”

    最后几页和明面上的日记本一样，写满了“对不起”，再无其他字句。

    “温艾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苏染会开锁，安眠药她也没有喝。这种拙劣的把戏在她眼里漏洞百出，她怎么会真的就因此而死呢？”闻茶抬头看了叶帆一眼，“知道了她的本性后，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苏染将计就计，把自杀伪装成了‘意外’，让参与其中的人都成为‘加害者’。她死后，强大的负罪感会先压垮最软弱的陈小叶，她一旦精神崩溃，那就开起了连锁反应的第一环。”

    叶帆喃喃的问道：“我也是她要报复的人吗？”

    没有人能回答他。

    温艾的家人给她办了休学，她将被送到精神疗养院去呆一段时间。

    华垣被家里保回去了，但路上意外出了车祸。手术成功保住了性命，但未来行动上还是有些不便了。

    李烁的情况比他们好一些，但也没人知道这些事给他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楚一尘看着事情正式结束，听着耳边虚幻的钟声。平淡的起身，微笑着对闻茶说了一句“再见”　。

    忙碌的人类并没有过多的注意，许荨年笑着问他出去能不能帮忙带点吃的回来。

    平静而淡然的走进人行道，听到身后的呼喊声与汽车翻转急刹车带起的风声，俊秀的青年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微笑。

    再见，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