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复仇,羞辱)
火光忷忷,引着俞锋一队人马直闯阴齐所在的养心殿。一路上,刺耳的哀嚎与哭声,不断刺激着来人的杀心。 阴齐等了许久,也未见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疑惑之下只好差了几个人去打听情况。如今吉时已过,还未等到任何人归来。他心里更是焦躁,只好抛下礼节风俗,亲自带了几个太监踏出正殿查看究竟。 烧红的半边天传递着危险的信号,最初的来源已经分不清楚,阴齐视线所及,只有一大半的宫阙都陷在火海里。这番大事未有人通报就已经奇怪得很,眼下也不见救火的宫人,禁卫也全不见踪影,他隐隐觉得不妙,像是有庞大的阴谋逼近着他。 他支开几个吓得不轻的太监,自己往反方向快步走去。在这十几步的距离里,阴齐的背后连续响起阵阵惨叫。他难以置信地回头,一把闪着寒光的枪抵着他的脖子。 他看到来人,只耸耸肩,倒也不是很怕:“孤王寿辰,你大哥要杀我;孤王娶亲,换你要我命,怎么,弑君都要跟在你大哥后面?” “闭嘴!阴齐!” 俞锋手里的枪柄一转,几乎要在阴齐的喉结上刺出一朵血花。阴齐总是很明白怎么刺激他,惹他情绪失控。俞锋突然笑了笑,恢复成平静的表情:“王上,你以为这些话还对我有用吗?” 他指着阴齐退入养心殿,几个个心腹用刀剑指着阴齐,强迫他俞锋跪下,剩余人马则在殿外把守。内殿全是张灯结彩的喜庆氛围,红色装点着金碧辉煌的大殿,攀着龙凤的喜烛还未燃尽。俞锋轻轻松松跃上在阴齐的龙椅上,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阴王跪在自己身下,俞锋心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讥讽道:“微臣来晚了,恭喜王上,贺喜王上。” “不必多礼,不过这龙椅,也不是随便人能坐的。如果是爱卿喝醉了,那孤王可网开一面,另当别论。”阴齐脸上反着兵器的寒光,虽动弹不得,语气中仍透着帝王的威严。 “王上说得没错,今夜之后,这龙椅也该换人坐坐了。” “换谁?换你么?”他眉头一挑,像是在说一件很好笑的笑话。 俞锋像是料到阴齐的话,他挥了挥手,让人用力踢向阴齐的胯间,冷笑道:“王上为了王位杀了那么多人,是真的杀干净了吗?” 阴齐强忍着痛,才未倒在地上,他云淡风轻道:“孤王不过肃清朝纲,被你这么说,不是又抹黑了孤王?” “好一个肃清朝纲,大哥谋反,你怎不杀?”俞锋突然抓到了阴齐的话柄,他身子往前凑了凑,往地上啐了一口。 “怪了,直到今晚,孤王仍是平安无恙。” 俞锋点点头,深表同意道:“微臣斗胆猜测,王上这么说一定是想恼死微臣吧。不然,只怕别人以为王上对我大哥一片痴心,故意隐瞒呢。”俞锋把玩着手上的短刀,慢慢站起来。刀刃自刀鞘中亮出,经过烛火的反射,刺得阴齐有些睁不开眼。 他用刀背拍了拍阴齐的下巴,锋利的刀刃在阴齐的脖颈间流连,几处轻重未拿准的地方,已经渗出了一丝浅浅的血痕。对上他的视线,俞锋在他的眼里搜寻不到恐惧,甚至说,这是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 “你怕孤王算计你?”似是看出俞锋的犹豫,阴齐嗤笑一声,问道。 俞锋被说中心思,他不敢小看阴齐,朝中宫中看似布控最少的三王子,却赢下夺嫡之争,又利落将对手铲除干净。尔后虽拿到俞霖让渡的兵权,阴齐却几次三番削减他的权力,令他成了摆设。今夜酝酿已久的复仇,全是他仰仗俞家的声望,扯着要逼宫阴齐的号令,才能迅速集结起一批太子残党,加之王宫今夜人多眼杂才能取胜。 回想到当初拿走他命根子的耻辱,俞锋稳住心神,告诫自己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听下阴齐的蛊惑。他守住嘴上功夫,答道:“王上以为有人会来救驾吗?” “莫不是孤王做人失败,满朝竟找不到一个忠臣良将?” “呵,臣不过是替新王肃清一些余孽,没有影响王上吧。”俞锋捕捉到阴齐面部表情微微变化,得意地补充道:“王二早就被我活捉了,你那王后不知所踪,就算能活下来,要是遇见臣这一队血气方刚的人马,臣也不知他们会做什么。” 阴齐一听到这两人的名字,心中立刻慌了大半。他未料到俞锋会把王二算作一枚棋,更是把泽儿当作要挟他的筹码。一旦被人发现,泽儿也难逃一死。阴齐已清楚所剩无多的选择,但眼前无论如何在棋局落子,都走不出这个死局。 俞锋自然不会给阴齐太多考虑的时间。即便已答应将阴齐交给新王处决,但他心里始终藏着不满。他之所以带着心腹一路闯入养心殿,也是早有决心,要阴齐带着甚于他百倍的屈辱而死。 他伸手抚摸着阴齐身上华贵的衣料,笑道:“王上大喜之夜,微臣唐突闯入,真是叨扰王上洞房了。” 俞锋小人得志的样子令阴齐作呕,他瞥了瞥身上不安分的手,回应道:“区区一个阉人,孤王从不挂怀。” 俞锋先是一愣,随即用刀柄猛地砸在阴齐的腹部,见到仅一下就打得阴齐喷出一口鲜血,最后倒在地上的样子,不屑道:“王上如今也只剩嘴上功夫硬了。” 阴齐慢慢撑起身体,伸手抹掉嘴角的血痕。俞锋得了好处,更是不饶人地往他腹部踢了好几脚解恨。几次下来,阴齐想是维持住他王上的威严,已是十分困难。俞锋见状,一把将阴齐从地上拉起来,拖到方才坐过的龙椅,将他的额头对准金镶玉的扶手敲了下去。 阴齐的额头立刻渗出汩汩鲜血,流进他的眼睛。他只感到自己的视线变得又红又模糊,仿佛一切都盖上了一层擦不掉的血幕。俞锋不怀好意的声音明明在耳边,可他听起来却十分遥远。 他抬起头,猛地吸了口气,咳嗽了一声反问:“俞锋,你这样孤王留手,是怕失手杀了孤王不好交代吗?” 俞锋听罢,藏在身后的拳头又忍不住硬了。阴齐已是死人一个。但他的每句话都能轻易激怒他,惹得他发疯崩溃。他看着阴齐这张布满血污的脸,仇恨的火苗燃得越来越旺盛。 阴齐怕是不够,还自顾自补充起来:“你在孤王手下当惯了奴才,还未到新王身边,还是一副奴才相……” 还未说完,俞锋又拉住阴齐往龙椅上撞去。阴齐本以为自己会失去意识,可他却还是没有如愿昏过去。他难受地眨了眨眼,看着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新王说顾念太子旧情,怕三弟死在女人床上坏了大阴声望,特地叮嘱微臣,必要给三弟安排一个好名声。就算要死,也要死在这龙椅上才像话。”他挥了挥手,留在殿里的几人合力将一把乌色的座椅抬到阴齐面前。 铁铸的座椅通体雕龙,但周身密布着尖锐的倒刺,底下手脚处也打上了镣铐。说是龙椅,更是刑拘恰当。被迫坐上去的人,只会慢慢流血,却一时死不了,不得不在丧命前人摆布,极尽羞辱地活着。俞锋见到这样的妙想,心里终于产生一丝微妙的愉悦。 他让人退下,独自粗暴地除下阴齐身上的喜服,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神智不清地倒在地上,任由他们在身上肆虐。俞锋盯着渐渐呈现在他面前赤裸的身躯,复仇的火在心里越烧越旺。 阴齐的四肢被他绑在四角,摆出荒淫的姿态。座上的密刺扎进他的皮肤,全身立刻爆出红色的血点,即便是拼命咬紧牙关,也能听到齿缝间漏出的不律的喘息。俞锋站在他身前欣赏了片刻,忽然他胸口上的伤疤,好奇凑近看了看,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 “微臣糊涂,原来王上是这样一个情种。” 听到俞锋的形容,阴齐强撑着意识回应:“你在羡慕……孤王么?” 俞锋听罢这虚张声势的挑拨,鄙夷道:“只怕又是王上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阴齐听到这四个字,难得对俞锋产生一股敬佩。自作多情,多么恰当而精妙的用词。对俞霖,对自己,他何止自作多情,他已是自欺欺人了数十年。他今天的失败,何不全推拖给自欺欺人与自作多情来解释? 若没有他,自己还非要去争这个王位不可吗?阴齐突然宁愿自己在八岁的时候就这样死在冰冷的池水里,而不是这样一步步走到与他对立的一天,又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得到一个不完整的,稍纵即逝的美梦。 俞锋见自己说中阴齐的心思,便继续说道:“看在王上也给了臣不少好处的份上,臣也可以在王上驾崩前透露一个好消息。” 他的伸出手,用力把阴齐的身体往后推了推,后背皮肉尖锐的疼痛令他终于控住不住,发出一声惨叫。俞锋仍不满意,拨弄起指甲掐弄着阴齐胸口的疤,蛊惑道:“王二一直在找人打听大哥的行踪,是想做什么?” “咳...多此一举。” “那是臣猜错了,王上对大哥的状况没有一点兴趣。” 阴齐再听到俞霖的名字,失去神采的眼睛里唤出一丝微光。他嘴唇发抖,轻轻只说了句:“他……好吗……” 俞锋假意摆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语气里满是欢快:“王上现在一无所有,又拿什么和微臣交换呢!” “你要什么,不必…浪费时间。” “微臣想借王上的龙根,补了身上的残缺。再说,明日恭迎新王时,若让人见龙椅上是个脱光的阉人,不是更有趣味?” 阴齐脸上霎时惨白一片,胸口像压着千金的巨石。可转念一想,这是他唯一剩下的遗憾。自俞霖离开后,他自知奢求不到他的原谅。俞霖心里的恨,断然不会比俞锋来得少。有趣的是,这好像已变成了此刻最强烈的期盼。或许只有这样,在听说他的死讯时,俞霖能放下曾经的一切,变回原来的样子。 阴齐又感受到久违而熟悉的孤独,他心里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着俞锋点点头:“好...你告诉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