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同病

    男人坐在空荡的房间里，喝了口水，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枪，丝毫没有犹豫的，打穿太阳穴，整个过程平静的就好像吃饭睡觉洗澡那样简单又理所应当。

    血哗啦啦溅在墙壁上，许静燃抖了一下。

    聊天群安静了几秒，接着开始热闹地议论起来。

    “新来的，没被吓着吧？”

    许静燃不知道该发什么，手指颤抖着，打下一串省略号。

    “习惯了就好了。”一个人对他道，“慢慢你就会觉得，这很美。你加入我们，不就是因为我们是同类人吗？”

    许静燃踌躇着，问道：“这个摆渡人群的意义...就是你们都想自杀吗？”

    “你难道没有想过自杀？”

    许静燃盯着屏幕上的字，缓缓敲下：“想过。”

    “那就对了，我就知道，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许静燃有些不知所措，他以为没人能理解自己的痛苦，可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世上还有跟他一样的人。

    接下来的死亡录像来源很多，有匆匆忙忙过马路的人被汽车撞飞的情景，死者完全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的一刻会面临死亡，所以脸上的笑容都没来得及褪去。他们形态各异地躺在轮胎下，鲜血流的满地都是。

    有自动取款机的摄像头拍下的抢劫杀人的视频，有地铁站因为拥挤出现乘客被推下轨道活生生被压死的视频，还有医院里病人最后咽气的视频。

    最后一个是卧轨自杀的，年轻的，眼神空洞的女孩。她平躺在轨道上，火车带来的风把她的发吹得像流云。许静燃想起，有时候死亡，也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的旁边似乎有摄像头在录制，火车轰鸣声呼啸而来的那一瞬，她突然转过头，面对摄像头，就好像她在进行视频聊天一般。

    她张口说了什么，断断续续的杂音夹在其中。

    她说：“我终于能...解脱了。”

    许静燃看得触目惊心，这对他来说太疯狂了。从小生活在父母的管制之下，虽体会不到丝毫快乐，却是个十足的胆小鬼，乖小孩，想到过自杀，但从来不敢付诸实践。

    一个验证消息蹦出来。

    许静燃看来自群里，就加了对方。

    “你好，我是L。”

    “你好。”

    “是我把你拉进那个群的。”对方道，“没有吓到你吧？”

    “还好。”许静燃苦笑，“外面的世界，可比这可怕多了。”

    “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很久？”许静燃有些不可思议，“你一直呆在家里吗？三天，五天，还是一星期？”

    “我已经辍学了，我有重度抑郁症。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事实上...我已经与世隔绝了一个月。”

    许静燃不可置信。尽管很孤独很痛苦，但他还是保持着日常生活和学习，优渥的家境让他衣食住行应有尽有。他突然觉得，跟屏幕对面这个可怜人相比，他是多么幸运。

    “你为什么不出去？”

    “你不明白，我出不去的。我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懊悔，为什么我还活着。”

    “你...没有父母吗？”

    “让我想想，应该是有的，可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我的抑郁症，就是他们造成的。”

    许静燃突然对对面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和依赖：“我们几乎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许静燃想了想，编了一个虚拟名字：“你呢？”

    “就叫我L吧。”

    沉默半晌，许静燃犹豫着发过去：“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当然。”

    “我恨我父母，他们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总是逼着我做让我生不如死的事。”

    许静燃飞快地敲下心中压抑已久的话语。

    “我无法跟人正常交流，可是他们偏偏拿这个做文章，来侮辱我。”

    “你得学会反抗。”对方语气严肃，“不然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你连死亡都不怕，你那么勇敢——那些如蝼蚁一样渺小的人，根本不足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