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终章:一切属你(剧情/结局)
他如愿以偿。 舱室打开的同时,商陆被一双柔软的手臂抱住。手臂的主人正迫不及待地吻他的唇,爬到他的怀中,甚至等不及omega从舱室中出来。小alpha热切地与他拥抱,在他唇角落下一个柔软湿润的吻。 “……都结束啦。” 柏莎说。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是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在商陆开口询问她以前,她把手指贴上了他的嘴唇,像撒娇的孩子阻止大人的质问,“很快,您就会知道的。” 商陆这才注意到她的疲倦,小alpha看起来活像是脱水的玫瑰干花,嘴唇发白,他怀疑她至少几天几夜没有睡了。 “请您别带我去休眠舱!” 柏莎贴在他的胸口,含糊地呢喃了一句,“……我想和您睡在一起。” 她显然对自己的愿望能被满足有十足把握,于是放心地就这么睡过去,柔软的胸脯一起一伏。商陆把她抱出模拟舱,小alpha在他怀抱中呼呼大睡,金发像一道柔软的波浪瀑布,从他的手臂间垂落,蹭着他的手指。 那头金发总能让他联想到阳光、小鸟的绒毛或者秋天金色的稻草堆,蓬松柔软,带着一种温暖的味道。他想起他第一次这么抱着柏莎,那会儿他曾想要掂一掂她,看看这孩子的重量。 现在这显然已经是多余行为。商陆熟悉这么抱着她时那份重量,因为他曾太多、太多次拥抱她。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仍然轻轻上下晃了晃手臂。力度很轻,远不足以弄醒怀里的睡美人。 但这让商陆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温暖。类似终于知道当做出一些冒犯之举,不会有人会因此发怒。 他走进他们的卧室,把柏莎轻轻放上床,像放置易碎品。她的重量将床压出一团柔软的凹陷,小alpha睡在那里,呼出温暖的气流,一如既往。她吧嗒了一下嘴,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到被子的更深处。 商陆将被子拉到柏莎的肩膀,小心地拨开她额前散着的柔软发丝,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烙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他走到另一侧,上床,与她相拥而眠。 春夜如此寂静,令人安心。 第二天商陆醒来时柏莎正趴在他身边,黑眼睛紧盯着他,看起来她一直在期待他的醒来。看见商陆睁眼之后,她飞快地在他唇上吻了吻,打开终端。 “您听呀。” 她说,神情中带着一种类似于骄傲的展示欲。 终端里传来欢呼声,震耳欲聋。这种欢呼毫不陌生,他曾经在无数次柏莎的演讲后听见他们。但这次不同……它因为太过熟悉而显得陌生,让前执政官花了几秒钟的功夫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共和国的欢呼。 亚联邦的通用语带着他曾千万次从舌尖吐出的音调从终端中流淌而出,充盈卧室,在春日清晨透亮朦胧的光线中,他听见自己的过去正在流淌,阔别已久,如此亲切如此谙熟,经过了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光,它又一次回响在他耳畔。 前执政官不再愿意为亚联邦而战,但没人能真正告别自己的过去。他曾在那里长大。即使回忆所剩无几,那里依然装着他前半生的所有。 在这一刻,他听见终端里传出的欢呼,听见热烈的宣言。它们从终端里喷薄而出,由于过于遥远的距离带着老式收音机那样的沙沙声。那是革命的火花在爆裂,在无数光年外的星河某处,贵族政治正在被推翻,民众的欢呼直上云霄。他感到熟悉……他感到眼眶灼热。 “战时通讯屏蔽解除了。” 柏莎解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以后任何一个时间,只要您想,您都可以听见广播——确实现在信号还有些糟糕,不过将来会改善的。您知道的,战火摧毁了不少信号传递塔,需要时间重建。” “解除战时通讯屏蔽。” 商陆重复了一遍,让他显得有些迟钝。理智已经反应过来,但情感不敢相信这会发生。 “是呀,既然战争结束了,战时通讯屏蔽还有什么用呢?” 柏莎说,“我很厉害的,对吧!” 她把早间新闻投影在墙壁上。平民革命用大号字体标出,地点在亚联邦,下方是视频,副标题:“亚联邦与共和国:革命者同为兄弟。” 旷日持久的战争确实结束了,以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共和国已经从战争中获益颇丰,但他一直以为柏莎会坚持到底。可小alpha选择停下脚步。 “其实我有些私心。如果对手彻底消失,人们就会只关注内部矛盾啦。” 柏莎托着腮趴在他身边,懒洋洋地笑着。才一夜功夫她就恢复得不错,脸颊红润,像是被及时插进水中的鲜切花,飞快地重新变得神气十足。 但商陆知道所谓的“内部矛盾”不是真相,至少绝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而对于真正的原因,他们都心知肚明。 谢谢?不太合适。我爱你?同样不够恰当。商陆难以找到合适的词语表达这一刻他在想什么,语言如此匮乏,黯然失色。他只是拥抱她,轻轻地,再一次念她的名字。 “柏莎·扬·阿诺德……” 26岁的前执政官低下头,将唇贴着小alpha的额头,像是轻微的、深沉的爱恋与叹息。 “现在我要做完我最后的事。” 柏莎在那个吻中轻盈地笑起来,“请您今晚在伊利亚特最高的地方等我吧。” 商陆如约而至。 在五百七十四层的高楼之巅,春日的夜晚,与尘世隔绝的最高处,他又一次看见漆黑的天幕从面前向永恒铺陈,星斗散落其中,勾划宇宙棋局的纵横。如此阔大,如此深邃,如此冷酷,是他最初迷恋,曾经忘却,又在生命中再次重温的幻梦。 在那些已经不存在的过去中,他确曾仰望星空。 伊利亚特今夜繁星璀璨。 终端上开始闪烁亮光。下一秒,投影亮起。公开频道,附带强干扰,出现在所有人的终端中。那是柏莎的脸,灿烂,明亮,如天际星辰。漆黑的天幕成为幕布,她就在他面前,在他面前三米之遥的夜空中。 “……战争由贵族们发动,却由平民们埋单。如今我们终于知道,仇恨并非不可消弭,只要除去我们之间真正的阻碍,我们将友爱如兄弟。在我们的友邦,一场同样的革命已经发生,我们的胸中激荡共同的热血。我们从不同的起点出发,奔向同一个终点,平等、自由与和平……” 柏莎的声音在回响。从眼前,从无数个终端之中。好战者昂首挺胸奔向和平,和她奔向战争一样积极,每一个字都轻盈,响亮,激情澎湃。 那是谎言,商陆想,彻头彻尾的骗局,每一个字都是。杀死手足的人不在乎“友爱如兄弟”,革命是场骗局,独裁者不爱平等和自由,好战者厌弃和平。小alpha与她口中的每一个字背道而驰。 但那又如何呢?谎言重复一千遍,也就成为真实。那就是真实——由她创造,由她把握。 “您过去曾经想让这一切发生,” 柏莎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商陆背后响起,但他并不感到惊讶,似乎直觉在指引他。 她一定会来的。来到他面前。 前执政官转过身,下一刻柔软的身躯已经扑进他怀中。小alpha望着他,那双明亮的黑眼睛中含着炙烫的热焰,足以融化一切寒冰,为冻毙者复生,让死者重临。 “您期待这一切,可惜您成为了您高尚的受害者。不过我可以。高尚无法攀登的山峰可以被卑鄙者征服,但我们中间有一个这样的人就够了。十岁那年我站在这里看着您发表您的和平宣言,那时候我就发誓我会得到您。您注定是我的——而您所要的一切,都会落入您的怀中。您的敌人被我战胜,而您的追寻已获重生。” “就像那首古老的诗一样,” 小alpha露出灿烂的微笑,自信、骄傲又欢乐,“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在这疯狂疯狂的世界里——这就是圣经!” 投影屏幕仍在播放录像,星空中的面容与面前的眉眼重叠,也与多年前执政官的幻影重叠。过去、现在与未来在这一点紧密交汇,一个与另一个连结。 确实足够疯狂,不是吗?在这个世界中一切都在错乱。第三执政官不曾实现的一切以这样的形式美梦成真。正义没能战争邪恶,谎言却促成了真实。 但商陆已经不再在乎。他几乎听不清她最后的那些话,那些灼热快速的话语。热流在体内汹涌,他垂下头望着她,看着那张玫瑰般美丽柔软的脸庞。 掌权者扬着脸看他,忽然伸出手来,珍惜地抚摸他的脸颊。 “您哭了。” 她说。 商陆抬起手触及自己的脸庞,指尖接触到一片湿润的冰凉。在他不曾察觉时,他已经满面泪痕。 “我爱您,是冷酷渴望怜悯,是被钉上十字架的恶人发誓皈依,是黑夜渴求着光明。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呀,您的光芒灼烧了我,让我看见我不以为意的恶。只是与神圣的皈依故事不同,我从不改悟,也不后悔。但是我依然想要您。” 柏莎轻声说,她踮起脚尖捧起 omega的脸,亲吻他脸上的泪痕。 “现在我证明了我对您的爱。我真的、真的好爱您呀……请您相信我吧。” 那双手臂抱得那么紧,几乎会把商陆弄痛,她的声音变高,是祈求也是承诺,“既然他们夺走您的信仰,那么让我对您的爱成为新的那个。我想成为您的信仰,也想做您的信徒——我永远不会背弃您,这一次,请您——请您为我而战!” 柏莎·扬·阿诺德从不为爱人的羽翼被折断而哀哭。她知道她会重新将他填满,重新让他充盈。死去的心会点燃新生的热血,商陆已经没法失去更多,所以他只能得到。 他会有新的热爱,新的信仰。而这些将全部、完完整整地属于她。他会重新爱上,抛弃旧有的一切为新的国度而战。在她将为他构建起的恢弘之城中,他将是唯一也是永恒的执政官。 商陆并不能清晰地知道柏莎在想什么,但他感到激情从她身上迸发,如赤红的星火四溅着点亮漆黑夜空。在她从前谈到征服亚联邦时她身上就有这样点燃一切的激情,而现在她的对象是他。 天真又美丽的野心家怀抱着她的猎物,她扬起脸索要他的吻,笑容灿烂,脸颊泛出柔软的红,像玫瑰盛开,“请您亲亲我吧!” 而她如愿以偿。 前执政官低下头,第一次主动地吻上少女花瓣般柔软的双唇。缺乏主动亲吻经验的双唇笨拙颤抖,但那双浅黑色的眼睛含着热意,湿木头终于燃起火焰。 “你做到了。” 他听见自己说,“我属于你了,柏莎。你想要的一切,我的一切。” 他的身体与灵魂,热爱与虔诚从此独属一人——他的执政官,他的掌管者,他的爱人、信仰与信徒。他生命之中命运赐予的唯一奇迹。 柏莎·扬·阿诺德。 小alpha紧紧抱住了怀中她的星辰,而商陆同样回抱她,像是要将纤细的少女融入他的生命、灵魂、他的每一寸。他吻她的额头,脸颊,听见小alpha在他怀中欢乐疯狂的笑声。他终于彻底沦陷,像古老历史中君士坦丁堡陷落时大教堂至高十字架坍塌发出的轰鸣。高尚为卑鄙占有,倦怠被狂热征服。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让您重新开始吧。” 柏莎说,“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好。” 商陆回答,如此前的每一次,如他们生命中将会出现,如今却还未及出现的千千万万次。他说,“好。让我们重新开始。”